第116章

戚斐胡乱地擦了擦溅到脸上的酱汁,震惊地回过了头。

坐在她后方那桌的四个男人, 并未穿任何宗门的校服, 桌椅上摆着几柄剑。言语间, 对修道界的形势似乎很是了解, 估计是散修。

酒馆中, 人声喧哗。这几人并未察觉到戚斐转头盯着他们,仍在自顾自地讨论着。

“对啊!真的意想不到啊。归墟之战都濒临尾声了,羯人和东岳妖族被我们打得屁滚尿流, 圣上大悦, 封功行赏时, 肯定少不了薛策的份儿的。结果呢,他偏偏就在被召入皇城参加赏花宴、各路贵人都在的当口,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来……这下, 赏赐怕是都要换成脚镣咯。”

“听说季飞尘被他打伤了之后,起码得躺上个把月才起得来。这有些奇怪啊,一般而言, 男人的矛盾,不是为了名利,就是为了女人。名利薛策不缺, 女人……也没听说过他们在这方面有仇啊。”

“你有所不知,赏花宴当天, 季飞尘只是被殃及池鱼的。与薛策起冲突的, 其实是……二皇子。”其中一个男人摇了摇扇子, 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起来, 仿佛他本人就在现场亲眼所见:“那个场面真的吓死人了,荷塘旁边满地狼藉,什么花盆雕塑都倒了一地,二皇子差点就被活生生地掐死了,脖子和脸上都是青筋,两只眼睛也暴突了出来。那季飞尘听见了动静,见到这一幕还不吓坏,就赶紧跑上去拉人了,结果呢,连自己也一块被打了。”

“原来如此,我就说嘛,薛策再如何也是归墟之战的功臣,和他的师弟起了矛盾,也该在宗门之内解决,朝廷怎会无缘无故插手去管。原来是殃及了皇族,那必然是没法善了的了。”

“不错,这个情形,崇天阁想保他也保不着,肯定会移交给朝廷审理。”

“哎,不是,我还是不懂。薛策怎会这么莽撞,就算有矛盾,在皇宫里袭击二皇子,不是在找死么……”

“哼,我早就猜到有今天了!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就因为天生是火相之人,就端着个奇货可居的架势,人人对他趋之若鹜。又恰逢在归墟之战里出尽了风头。怎能不居功自傲、目中无人?肯定是赏花宴时,喝多了两杯酒,飘飘然了,就闯下大祸了。”

“说起来,你们知道在战场上,北昭是如何对付战俘的么?我跟你们说啊……”这声音的主人左右微微一看,压低了声音,招了招手。

几颗人头凑了过来,窃窃私语一阵后,纷纷爆出了一阵悚然的感慨声。

“不是吧,这未免也太……太……”

“我要是那些战俘,我宁愿死在战场上,也不要这样被严刑拷打!”

“还有更耸人听闻的在后头!我不是才从南边过来么?早前就有一些风声从降龙城传出了,说主张用这些酷戾的手段折磨战俘的,就是薛策!二皇子慈悲为怀,看不惯他如此嗜血,两人积了不少矛盾。而且,最近不是有一批战俘被送入了降龙城么?说不定,两人就是又因为旧事起了争执,才会大打出手的……”

“可是不对啊,我的岳父与二皇子母妃是同一祖籍地的。他说,早年,二皇子随母妃回封地短住,就传出过几回活生生打死奴才的事,都是人死了,夜里用席子一捆抬去埋了的……”一人小声地嘀咕:“反而是薛策,我没听说过他有性情残暴的说法啊。”

“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他动手伤了人是事实,等着瞧吧,这事儿肯定不会轻易善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八卦。忽然间,眼前掠过了一道黑影。一个姑娘跟一阵风似的,不请自来,扑通一下,坐在了他们这种桌子的空位上。

众人:“……”

此人不用说,正是戚斐。

这脱缰野马一样暴走的剧情,戚斐已经听不下去了,她必须来问个究竟。

甫一坐下,迎着几人吃惊的目光,她开门见山道:“几位大侠,打扰一下,我有事请教。敢问薛策和洛家庄小姐,是什么时候成亲的?”

就方才入耳的那部分,她已经提取出了不少信息量了。

这剧情,何止是坐了火箭、被百倍加速了那么简单。发展的过程,还与原文的设定出现了巨大的差别!

在原文中,归墟之战可是要一直打到薛策二十岁那年才结束的。眼下足足提早了两年多。

说起来,在秋猎时,洛红枫就已经与季天沅提到了冒牌货与薛策的婚事。当时,她还觉得奇怪,为啥会提前那么多开始议婚。现在这个谜题可算解开了。

——归墟之战的时间线被压缩成这个鸟样了。其中,作为里程碑事件的“议婚”,自然也按照比例,跟着一起被提早了。

时间线压缩也就罢了,这过程已经改得连作者本人都不认识了。

据戚斐推断,在原文中,薛策是在成婚了差不多一年之后,发现冒牌货与季飞尘搞在了一起。因那些渗入食物的毒物对他的神智的慢性侵蚀,将他本可以自控的愤怒,放大到无数倍。仿佛一滴水溅入了滚烫的油锅里,间接导致了他的失控暴走。

而眼下,他袭击的人,竟是那个讨人厌的二皇子。季飞尘只不过一个镶边儿的伤员。

几个散修面面相觑,为首那人不解地开口:“姑娘,你在说什么呢?洛家庄小姐怎么会和薛策成亲?他们并没有婚事传出啊。”

戚斐:“?”

那个自称从南边来的男人说:“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听说秋猎结束后,洛家庄的小姐好像是因为身体不好,在崇天阁又多住了一段时间,是上月才离开的。”

“多亏了没有成亲呢,要是刚嫁给他就出了这事,洛家小姐岂不是哭都没地方哭……”

戚斐呆住了。

看来,她的出现,真的改变了什么。

“迎娶冒牌货”这一堪称为薛策人生的重大转折的剧情|事件,居然没有发生。

戚斐恍神了一下,又急问道:“那季飞尘呢?他伤得如何了?他的灵力尚在吗?薛策呢?”

“季飞尘,好像是断了一条胳膊,还受了不少皮肉伤吧。这点伤,虽说是要躺一段时间了,可也不至于会灵力尽失吧。”

“至于薛策……哼,据说那天,好几个人一起扑上去都制不住他,还是他师父出手才行。这么猛的人,能有什么事。”

“话不是那么说,你以为他被囚起来后,还能这么横吗?”

戚斐愣愣地听着。

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词语——蝴蝶效应。

薛策迎娶自己的白月光冒牌货,再与季飞尘结下深仇大恨的这条剧情线,因为她的出现而从源头断裂了,之后,再无发生的可能。

没有了冒牌货嫁进崇天阁这根导|火索,她搞情夫108式、与季飞尘搭上的温床也不复存在了。薛策受此刺激,继而陷入万劫不复中的事件,也在蝴蝶效应下一并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