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夺位(第2/3页)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耿海终于动了,他抬手挥了挥,示意身后的人退下。

那些禁军将士这才把长刀都收了回去,一个个都后退了两三步,紧接着,那些锦衣卫也一个个收回了绣春刀。

原本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扫而空,四周的文武百官皆是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心想:有道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两位“神仙”要是真打起来,那他们在场的人恐怕也难免会牵连进去……弄不好那就是横尸当场啊。

程训离皮笑肉不笑地对着耿海拱了拱手,道了声:“得罪了”,跟着一个锦衣卫朝耿海伸手做请状,耿海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四五个锦衣卫把他“押”了下去。

天空中的阴云似乎更浓重了,浓重得仿佛随时都要坠落似的。

耿海大步流星地决然离去,在人群中,他的背影还是如常般挺拔,彷如一只脱队的孤雁般。

岑隐还是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耿海离去的背影,那狭长的眸子里飞快地掠过一道流光,心里暗道了一声可惜。

不过,不着急。

岑隐几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泰然自若地撇开了视线,淡淡地吩咐道:“继续祭祀。”

仅仅是四个字就让原本乱成了一锅粥的众人一下子又各位归位,该跪下的跪下,该回前殿的回前殿,该奏乐的奏乐……

周围的朝臣勋贵们一个个动作僵硬,直到此刻,还是心如擂鼓,怦怦乱跳,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似唏嘘,似慨叹,似震惊……又似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喟叹。

之前因为耿海逼得司礼监步步退让,让他们中的不少人一度觉得是不是耿海更胜一筹了,是不是朝堂上又要变天了,如今看来,果然是他们想多了!

在庄严的《光平之章》中,殿内的皇子宗室与殿外的百官皆行了三拜礼,司祝声音微颤地宣布“奉祭品送燎”,礼毕。

跟着,四周又静了下来,典仪忐忑地朝岑隐那边又看了看,按照礼数,本来下一个步骤是由典仪引导皇帝出太庙,可是,现在皇帝这副样子……

四周又静了一瞬,跟着就响起了一个小內侍尖锐的声音:“太医来了!太医来了!”

四五个太医行色匆匆提着袍子跟着在一个小內侍身后赶到了,部是额头冒汗,形容焦急,太医那可是一个随时会掉脑袋的职位,尤其当这个病患就是皇帝时。

接下来的一切变得理所当然起来,那些太医围着皇帝急忙给他探脉,望闻切,有太医当场给皇帝施针,三针立竿见影,皇帝幽幽地苏醒了,身子还虚弱得很,他的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来,很快又力竭地晕了过去。

太医院的黄院判再次为皇帝探脉后,当场诊断皇帝是一时怒极攻心,肝火旺盛,以致经脉淤堵,虽无大碍,但还需好好调养。

众臣松了一口气,皇帝身旁的那些內侍也行动起来,把虚弱的皇帝扶上了车驾,其他人跟着圣驾也离开了太庙,一直到宫门口才各自散去了。

此刻才正午,众人的心里都还有几分惊魂未定,这短短的半天就仿佛在生与死之间走了一回。

至于端木宪作为首辅,自然不能像百官般撒手不管,他随皇帝进了宫,把人送回了养心殿,又装模作样地叮嘱了一番太医,这才告退了。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端木宪也没心情办公了,匆匆地出宫回府。

他在仪门下马后,抛下的第一句话就是——

“去把四姑娘叫来外书房。”

正在湛清院和自家小八哥、小狐狸玩耍的端木绯只得来了,但是小八哥没玩够,一路缠着端木绯,一直飞进了书房里,停在窗槛上看着祖孙俩。

端木宪根本就没在意小八哥,他脑海里还在想着早上发生在太庙的事,有些语无伦次地把事情说了,最后着重强调道:“……诏书不知道被谁暗中篡改了。”

说着,端木宪的耳边又回响起了那四个字:弑兄夺位。

这可非同小可啊。

端木宪登时就打了个寒颤,眸色微凝。

虽然他的长女嫁给了当时还是仁亲王的皇帝为侧妃,而他也是娶了贺氏女的,但是宫变那时,他正外放鄂州任按察使,等他得知京中变了天时,已经是宫变后的第十天了,京中的格局早就尘埃落定。

据闻先帝驾崩得突然,当时随驾重臣唯有杨晖,先帝临终时传命其口谕废太子,立皇次子仁王为新君。

彼时,因只有口谕而无圣旨,崇明帝还是顺利的登基了,直到今上发动宫变,拨乱反正,崇明帝在乾清宫前引刀自刎。一切才真相大白。

宫变后,朝上自然也曾有些过于耿直的臣子质疑过今上,可是这些人部以伪帝同党的罪名被处置了,今上有耿海和魏永信相助,兵权在握,甚至不用他出声,耿海就替今上血洗了朝堂。

凡有异议者,一概杀无赦。

当年,午门和菜市口的血腥味连绵一月不散,整个京中都笼罩在一种浓重的阴霾之下,连那些百姓无事都不敢出门。

耿海就是以这种杀伐决断的冷酷迅速地把控住了朝局。

没一个月,朝上就再也没人敢提宫变的事,也没人敢提那些被斩首示众的官员,粉饰太平。

这些事端木宪也是后来陆陆续续地从京中的故交中得知的。

今上登基后,他没多久就被调回了京城,在户部任侍郎,朝堂的格局在接下来的两年中也渐渐地稳定了下来。

直到后来,波澜再起,镇北王府也覆灭了……

想到往事,端木宪的眼神明明暗暗地变了好几变。

端木绯只顾着伸出一根食指逗着自家小八哥,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几句。

端木宪捧起茶盅,浅呷了两口,目光有些微妙地看着端木绯,迟疑了一瞬,还是问道:“四丫头,你让内阁不要插手罪己诏的事,是不是早就料到……”会发生今天的事。

想着,端木宪的心跳不禁砰砰加快。

“……”端木绯心里欲哭无泪。

哎,她也不想什么都清楚明白,但是,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脑子,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就忍不住多思多想,一不小心,就都想明白了。

所以,人真得不能太聪明了!

端木绯也顾不上撸小八哥了,正襟危坐,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头,一本正经地说道:“祖父,人生在世,还是糊涂点得好。”

“尤其是那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事,还是不要明白得太多比较好,知道得太多,那可是很危险的,否则又怎么会有‘狡兔死,走狗烹’这类的古语。”

“孙女觉得这古人的话,还是很有它的道理的!祖父,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