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迁怒(第2/3页)

这一路南巡,皇帝本来一直心情愉悦,觉得国泰民安,百姓丰衣足食,没想到,到了江南后却发生了这样的事,这就像一头冷水当头倒在了皇帝头上。

稽州布政使文敬之诚惶诚恐地到了圣前谢罪,被皇帝骂得狗血淋头。

“文敬之啊文敬之,朕对你委以重任,你就这样回报朕的?”

“你行事也太不周全了,莫非是把朕的几位皇子公主的安危当儿戏不成?!”

“朕对你太失望了!”

“……”

文敬之是一品大员,早听闻过皇帝的喜怒无常,只不过,他十几年不曾在京中任职,这还是第一次切身感受,诚惶诚恐地说着“臣有罪”、”臣惶恐“云云的话。

听到这些千篇一律的请罪话,皇帝更怒。

“你当然有罪!”

“要是朕的皇子公主有什么万一,便是把你文家满门都斩了,也难消朕之怒!”

“堂堂稽州布政使,朝廷的一品大员,连这么一件小事都要办出岔子来,你这一州之地又是怎么管的?!”

文敬之只能由着皇帝骂,一个字也不敢反驳,心里同时也庆幸他文家满门捡回了一条命。

接下来的日子里,皇帝再没了刚到江南时的兴致,连着几天都待在沧海林里,既不出去,也没心思接待江南官吏。

而整个姑苏城则进入了一片风声鹤唳中,城中的大街小巷都是来来往往的衙役、锦衣卫,有人去沉船的地方查看沉船,有人封了造船坊,有人在盘查城中的生人,有人把当日的船工全带去了应天府,总之一个字:查。

因为皇帝闭门不出,封炎反而因祸得福,总算可以不用伴驾了,每天都带着端木绯“悄悄”出门玩。

他早就想好了要带端木绯去哪儿玩,之前又跟着圣驾“踩了点”,因此带着端木绯玩时,倒是显得胸有成竹,熟门熟路地带着端木绯在各个名胜古迹都溜了一圈。

虎丘、寒山寺、玄妙观、沧浪亭、阳澄湖、拙政园等等,连着几日,两人就在城内外这些名胜古迹逛逛,走走,玩玩,喝喝。

十一月二十四日,封炎和端木绯从城隍庙玩了回来,悄悄地溜进了沧浪林,这时,才不过是午后,高悬在蓝天中的冬日温暖灿烂。

连着在城中玩了四五天,端木绯其实也乏了,因此逛了城隍庙、又在一家酒楼用些午膳后,就打包了些点心直接回来了。

沧浪林的内侍们以及锦衣卫都对端木绯恭敬有加,端木绯想溜出去玩,根本不费事,众人都是视若无睹,这一日,却是被一个锦衣卫迎面拦住了。

“封公子,皇上在一炷香前派人找您。”那个身材劲瘦的锦衣卫对着封炎抱拳行礼。

封炎应了一声,先把端木绯送进了内院,然后才调转方向,去了皇帝住的含晖堂。

內侍把封炎领到了东次间,里里外外服侍的內侍宫女们全部噤若寒蝉,空气中透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便是不看皇帝,封炎就能猜到皇帝的心情很不好。

屋子里有不少人,除了皇帝外,应天巡抚、蒋州总兵、姑苏知府等当地官员以及魏永信、程训离、文永聚等几个随驾近臣也在。

封炎如闲庭信步般走到了皇帝跟前,抱拳行了礼:“皇上舅舅。”

“阿炎,”皇帝看向封炎时神情冷淡,透着几分不耐,“你刚才去哪儿了?”

垂首立在一旁的文永聚飞快地瞥了封炎一眼,心里暗自冷笑:这个封炎,终究是年纪太轻,行事轻狂。谁不知道皇帝这些天心情不好,大伙儿都是夹着尾巴做人,不敢乱跑,他倒好,皇帝宣他,他人竟然不在,一早就跟端木绯跑出去玩了。

机会送到眼前,文永聚又怎么肯放过,不动声色地挑拨了几句,皇帝果然不悦。

文永聚殷勤地给皇帝换了一盅茶。

封炎还是神情自若,他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皇上舅舅,我闷得慌,出去随便逛了逛。”

皇帝慢慢地转着拇指上的雕龙翡翠玉扳指,静静地看着封炎,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文永聚目露期待之色,暗暗地捏着拳头,他本以为皇帝会斥责封炎,结果皇帝什么也没说,只是淡淡道:“阿炎,坐下吧。”

皇帝一边说,一边端起了文永聚刚递来的新茶,慢条斯理地饮着茶。

文永聚脸色微僵。

封炎看也没看文永聚,谢恩后,就在一旁的一把红木雕花圈椅上坐下了,神情惬意。

封炎如何不知道皇帝对于自己的不喜,这种不喜令他这么多年来举步艰难,但有时候这又是他的一项利器——对于皇帝而言,只要自己没造反,为了仁君之名,皇帝就不会对他怎么样,更何况皇帝才刚刚为崇明帝正了名,这个时候皇帝只会“避嫌”。

皇帝浅呷了两口热茶后,就慢慢地放下了茶盅,目光看向了正前方头戴乌纱帽、着团领衫、腰束花犀的应天巡抚,道:“叶承泽,你与阿炎说说吧!”

应天巡抚叶承泽对着封炎拱了拱手,就说起来龙去脉:“封公子,经本官派人仔细查证,已经确定那日风陵舫之所以会沉船,乃是乱党白兰军所为。”

“当日,白兰军的乱党瞧准了当天画舫上都是权贵、宗室和江南的高官子弟,所以,就派人装作船工混进了风陵舫。”

“他们在风陵舫开到湖中心时,悄悄跳入湖中,并潜到船底在船尾砸出了一个洞,才导致船体进水,最后沉船太湖。”

说话的同时,叶承泽的神情越来越凝重。

江南几州这几年一直有白兰军的乱党在民间行走,假借“弥勒下生”宣传教义,蛊惑人心,也蒙骗了不少无知百姓加入白兰军,这些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没想到在皇帝来的时候,闹了这么大的一出……

只是想想,几个当地官员就冷汗涔涔,背后的中衣不知不觉中就汗湿了一片,心里惶恐、不安、后怕、庆幸等等的情绪交织在一起。

这件事可大可小,往大的说,是他们江南几州的官员失职,督管不利,才导致白兰军的乱党日益壮大,皇帝便是降了他们的职,撤了他们的官,那也是有理有据;往小的说,无论如何,那天风陵舫虽然沉了,可是总算没有什么伤亡,只是虚惊一场。

包括叶承泽在内的当地官员至今心还悬在半空,不上不下的,悄悄地打量着皇帝的脸色。

皇帝面沉如水,一想到江南繁华之地,竟然潜伏着白兰军这等逆党,还敢在他御驾亲临时,对他的子女下手,这如同想断他手足般。

可恨!真真可恨!

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心口似有几簇火焰在灼烧着。

他定要把这帮逆党统统连根拔除!

皇帝以茶盖拂去漂浮在茶汤上的浮叶,一下又一下,抬眼看向封炎,又道:“阿炎,你年纪轻,还需要多多历练,朕已经下令施总兵和于参将负责剿匪的事,你也跟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