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第2/3页)

副导演长舒口气,千恩万谢地走了。

夜场没有自然光,自然也不可能乌漆墨黑地拍。大灯打光更容易照出面部细节,梁宵皮肤状态上没什么瑕疵,依然被化妆师兢兢业业重新做了妆效。

“你们两个立场一致,阵营相左。”

宋导被编剧捂了半天嘴,气还没消,闷声给江平潮和苏蔓说戏:“虽然彼此信任,但还是什么都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解释。”

江平潮拖了进度,这会儿执念解除清醒过来,也有些讪讪的,点了点头。

他这个状态倒是正适合景哲这时候的心理,宋导看他一眼,没多说,转向边上补妆的梁宵:“你散步。”

“……”梁宵:“好。”

云敛这个角色出现的大半场合都是没有逻辑的,编剧大概喜欢他这种神出鬼没随心所欲的设定,打定了主意要让观众在每个剧情走到死胡同的环节都十分期待有人散步。

宋祁刚跟编剧吵完,压着火气翻剧本:“你看见他们两个了,但没立刻过去,直到女主走了才去跟景哲打了个招呼。”

梁宵稍一犹豫:“我是基于什么心态没立刻过去?”

他倒是对剧本有解读,但这种事千人千讲,不一定就跟导演对情节的预期一致。

梁宵演到现在,甚至都不太能拿得准自己应该是对男主还是女主稍微发展出来点不影响剧情的感情线,凑齐整个人物的丰满形象。

“没心态。”宋祁:“你就是想看吵架,遗憾他们没打起来。”

梁宵:“哦。”

梁宵翻了翻剧本,划掉了所有分析出来的感情线。

一个丰满的大半夜冒着雨散步的看热闹吃瓜骗钱送伞专业户形象。

梁宵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合上剧本。

宋导讲完了戏,起身拍了拍手,张罗起剧组重新开工。

一场戏三个人,两个人都感情受挫精疲力竭,这种拍了一天戏身心俱疲的状态正合适。

AB组人马浩浩荡荡跟苏蔓江平潮过去,梁宵调整好状态,带着D组孤零零的摄影机散步到了街角。

灯光就位,副导演手里的板打下来,喷水车兢兢业业地撒了满天的雨。

云敛在这段情节里的作用,紧接下来并没体现。

男女主黯然分手,各自煎熬着天各一方,偏偏总能意外收到对方消息,偶尔还会阴差阳错重新交集。

景哲一度也怀疑过有人暗中插手相助,但始终没查出端倪。

直到两人重归于好尽释前嫌,被云敛笑吟吟拦下,要回了当初递过去的那一把伞。

宋导是个钢铁直男,实在想不通云敛这个角色的行为逻辑,来讲戏之前,其实也跟编剧质问过:“他图什么?图剧能拍满五十二集?”

“他什么都不图。”编剧很深奥,“他是个没有过去的人,也没准备有未来,做的所有事都只是因为他想做……”

宋祁刚跟他吵了一下午,没听完就暴躁了:“没有未来还让他活!”

两个人对云敛的结局分歧很大,宋祁坚持破碎和悲剧才是这类人物的真正内核,但编剧加的最后一幕,直接把结局扭转了个方向。

编剧拍宋导肩膀:“他没有未来,不准有人想让他有吗?”

……

梁宵刚嫉妒完自己的黑白照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可能有未来:“还要拍第二部 吗?”

“也不是。”D组导演跟他一起蹲在街角,看着男女主满地潮湿大雨将至,“就是留个念想。”

梁宵那两集剧本都是他怎么在拷打下破碎成了个悲剧的,结局部分还没拿到,闻言也不由生出好奇。

“等到风波结束的那一天。”

D组导演看了剧本,提前给他背:“战火平息,残垣断壁,伤痕累累。”

梁宵想了想:“我来和所有人要伞?”

“……”D组导演:“没有。”

D组导演:“政客在奔走,士兵在疗伤。百姓失去家乡成为流民,但毕竟还活着,在活着游荡,寻找归处。”

“全景镜头。”D组导演说,“镜头一扫而过,扫见云敛。”

梁宵:“我在做什么?”

“什么也没做。”D组导演摇摇头,“您在好好活着。”

梁宵怔了下,没说话。

-

整场戏拍起来并没什么难度。

男女主不需要激情澎湃,安静且疲倦地彼此分道,气氛有洒水车兢兢业业衬托。

梁宵看见提示,转过巷角。

该说清的都已说清,苏蔓已经走了,江平潮站在雨里,恍惚伸手去碰。

云敛撑伞过来,将一把伞递进他手心。

景哲疲倦至极,又像困兽,红着眼抬头:“你来干什么?”

云敛笑笑,扶住他肩按了按,难得并不装成什么挥金如土的富户大亨,转身望进深沉雨幕,不知想起什么,轻轻一叹。

……

梁宵视线落在场边,不动声色一愣。

霍总的飞机比想象里飞的快。

霍阑没回酒店,不知为什么来了片场。大概是因为正在拍摄,并没折腾起多大动静,只管家陪着,跟编剧在场边安静交流。

梁宵撑着伞,尽职尽责侧面四十五度给镜头找特写,又想起霍阑设法给他争取的那两集剧本。

剧本的主要内容是云敛的结局。要救下来主角就要彻底暴露,云敛不可能全身而退,势必刑讯拷打枪毙一轮游。

多走两集主线,一是给观众交代,二是有意给他铺路。

梁宵领情,只是在听到真正版本的结局时,又忍不住想起了管家讲的那些事。

霍总身边已经没有亲人了。

上大学时父母意外过世,霍阑那时大概也只堪堪成年。

收拢权利撑起霍家,稳定企业动荡,没两年又接手星冠,身边只怕还少不了别有用心的算计陷害,容不得那时候的少年霍阑松懈下来半口气。

管家说霍总当初不怀疑不追究,是为了替自己找个能信得过的人,梁宵忽然觉得,其实并没这么复杂。

霍阑想得很简单。

世事弄人,这些年来,霍阑过得或许都并不舒心。

当年也好,现在也好。

他只是想叫所有能好好活着的人,就好好活着。

梁宵拿着伞,心里疼了下。

-

剧本已经基本敲定,霍阑来片场看了看,听编剧大致说过一遍,微微颔首:“辛苦您了。”

“不辛苦。”编剧很喜欢这种剧情,慷慨握手,“以后不妨多合作。”

霍阑致过谢,送走编剧,看向拍摄区。

梁宵送伞功成身退,需要的镜头已经拍完了。江平潮还要在雨里失魂落魄地游荡一阵,剧组还在忙碌,几台摄像机转着取景。

喷水车工作依然敬业,风向变了,隐约水雾朝场边飘过来,沾上衣物就是一阵湿冷。

“梁先生今天好几次问起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