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别怕

在见到白笙的第一眼,容胥就得到了他的那抹神魂储存在白笙体内的记忆。

可即使有那些记忆,他也仍旧还不是原先那个,愿意把一颗心都捧给白笙的陛下。

容胥生来就凌驾于六界之上,天地万物,皆要仰他鼻息,若是他成佛,便是河清海晏天下太平,若是他入魔,便是山河破碎血流成河,苍生都要受他所累。

可以说,只要他愿意,整个天下都是他的……

所以当容胥站在魔族大军中,从白笙身上看到那些曾经的记忆那一瞬间,他心里唯一的想法就只有……太荒谬了。

记忆中的那个他,的确就他自己,容胥清楚的知道,这段记忆就是他自己亲手保留下来,并引自己来看的记忆,没有丝毫被改动过的痕迹。

这才是最不可思议的。

在那段记忆里的容胥,几乎是对这只叫白笙的小狐狸给予了无限的纵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白笙,为了让白笙身体康健,为了能哄白笙开心,不舍得让白笙受一点儿委屈,最后甚至不惜以自己的血和魂魄为媒,破开天道封印,就只为了能把白笙平安的送回来……

这一切在他看来,不只荒谬,甚至是可笑的。

可他一边在心里觉得可笑,一边却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白笙身边。

听到有人说白笙是傻子,他下意识就想杀人,可就在他要掐断那只牲畜的脖子时,心底的一个声音再次阻止了他……

不能杀。

不能杀,笙笙会害怕,不能让笙笙看到这样的场面……

容胥心念一动,人就已经被他放了。

他头一回让人从手里逃了生,心中却戾气更甚,因为他发现,在记忆里一见他就会兴高采烈的扑过来,黏在他怀里,软声软气撒娇打滚的小狐狸,这次没有向他跑过来……

容胥抬手,白笙身边拔起三道无形的高墙,叫他无处可逃,只能被走过来的容胥钳住腰肢,拖进怀里。

将白笙揽进怀里的那一刻,容胥从四肢百骸都涌上了一种战栗的满足感,像是在沙漠中前行许久的人,终于找到了绿洲。

他情不自禁沉溺了几瞬,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意识到,他所接收到的记忆并不仅仅是一段简单的记忆,还有那抹已经消散的魂魄所注入到记忆里的情感,他不能自抑的,要受那段记忆和眼前这只小狐狸的影响……

容胥沉下了脸色,深渊般的恐怖威压在整片平原上涌动,他却没有生起哪怕一丝要伤害这只小狐狸的念头,只是手下更用力的掐住了白笙的腰,不许他跑。

容胥眸色越来越深,眉头拧着解不开的结,心中烦躁的几乎想要毁天灭地,因为他根本分不清,那些躁动的烦闷,究竟是因为他不愿意被那些记忆所控制,还是来源于这只小狐狸不像记忆里那样听话,一心要逃离他的怀抱……

“冷,好冷……”

以前容胥只是手指的温度比他低一点,可现在容胥比冰块还要冷,就像是万丈深渊中的寒潭,连舌尖都像是要被冻住。

白笙身上的热度全被冰冷的温度带走,身子颤颤的发着抖,小脸惨白。

他实在受不住了,一边不受控制的发抖,一边无力的推着男人的胸膛努力后退,挣扎间却又牵到了被掐的生疼的侧腰,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似乎也察觉到了男人不会对他有怜惜,而且他越挣扎叫喊,男人的手掌反而捏的更紧,白笙怔怔的掉着眼泪,为了让自己不再那么痛,他只好僵着身子不敢再动弹了。

可他疼的厉害,咬着唇忍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疼的忍不住张开了嘴,他不敢用力的轻轻喘着气,喘息间不小心小声的“呜”了一声。

很轻。

轻的几乎连白笙自己都听不见。

容胥刚从回忆里抽出神,就听到了从怀里传出来的那一声,软软的,怏怏的喘着气,像是小猫儿叫一样可怜呜咽声……

听起来既难过又委屈,带着哽咽的哭腔,像是一块石头,狠狠砸在容胥心上。

容胥心中骤然一疼。

他下意识循着声低下头,入目之中,看到了那只紧紧攥着他的衣袖,颤颤地发着抖的白皙手指,视线顺着修长的脖颈上往上,是那个发出了轻轻呜咽声的小巧喉结,然后是那张盈满了泪水,白的几近透明的脸颊……

容胥心头一颤,看到了一双蒙着水光,委屈的望着他,正争先恐后的掉着眼泪,星辰微微黯淡的漂亮大眼睛。

容胥浑身一僵,脑中一时间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那一刻,胸膛里的心跳都停滞了一瞬,然后慢慢的,才跟随着怀里白笙的心跳,开始缓缓跳动起来……

疼惜后悔心疼种种情绪,连带着脑中的记忆情感,只在一瞬间,就随血液流淌到四肢百骸,深深扎根在心底。

然后又被白笙一滴滴晶莹滚烫的泪水,浇灌成了参天大树……

在这一刻,曾经为了白笙,连神魂都献祭了的那个容胥陛下,终于再次回来了……

容胥眼中飞快的闪过几分懊恼,他低低喘了口气,手指几近惊慌的松开怀里人的侧腰,可怀里的白笙已经没什么气力了,他的手一放开,白笙就软软的往下跌了过去。

容胥一惊,赶紧又重新把人捞回来,动作很轻很轻,避开了他右侧的腰,手臂小心的穿过腋窝,托着臀把白笙半抱起来。

在做这些之前,他已经将全身的威压都散的干干净净,又催动灵力,将寒意驱散,把整个身体都烘的很温暖的了。

容胥伸手到白笙后背,轻轻抚着,手心运转了些灵力,将最温柔精纯的灵力源源不断的传递到白笙身上。

没有让人喘不过气的威压在,白笙软趴趴的伏在容胥肩上,身子又被男人很仔细的一点点烘暖,很快就缓了过来。

白笙茫然的睁着眼睛,对突然消失的沉重威压和变暖的环境感到很无措,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的脑子里很乱,只要一想到容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变了,又不疼他了,白笙就难过的嗓子发酸,刚有了一点力气,就又把这些力气全用到哭上了,大眼睛里湿答答的要掉眼泪。

白笙咬着手指头,压抑着哭声,但又哭的很凶,没一会儿就把男人肩头的衣裳都弄湿了一块。

容胥的心脏被他哭的揪成一团,一滴滴晶莹的眼泪,在容胥这里全都是一把把的刀子,刺的他心口发酸,喘不过气来。

他的嗓音都变的沙哑,手掌依旧运转着温暖的灵力,转为在白笙的背脊轻拍,哑声哄怀里哭的发抖的小狐狸,“笙笙,宝贝儿,我错了……别咬,乖啊,仔细咬伤了手,别伤了自己,我的手给你咬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