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隔壁狱友武功天下第一(三)

第二天婢女来送饭的时候,白殊言在托盘上留言,要了一个新的浴桶。

当晚浴桶就被送了进来。

而和浴桶一起来的,除了运浴桶的婢女,还有一个人。

“白教主。”一位年逾花甲的老人正站在栅门前。

两名婢女在牢房内来回进出着,向外搬运浴桶的碎片。白殊言走了过来与他对视,此时牢门明明白白地在他旁边敞开着,老人却没有丝毫警惕的神色。

“李庄主。”白殊言向他点点头,道:“许久未见了。”

天下第一庄庄主李绍元。他在江湖上德高望重,举足轻重,却气势内敛,看起来只是个普通的老人。

李绍元笑道:“近来老朽诸事繁多,不曾前来看望教主。不知这里可还算舒适?”

白殊言道:“一切都很好。白某多谢庄主费心照顾。”他被关在监狱里,还能有这么好的居住条件,也是多亏了眼前这位李庄主。

李绍元是当初正道围捕他的高手之一,更是其中决定性的人物。三年前他被抓后,那些名门正道皆是震惊于他已臻化境的武功,一致同意将他直接正法,以斩草除根,是李庄主力排众议将他们拦下,并将其中后果与责任一力承担下来。

“老朽活了六十几年,别的不敢说,看人还算小有心得。”李绍元双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缓缓道:“天下第一庄一直在关注司清教的动向。自你接任司清教教主之位,便借立威之机清洗了教中上下,而死去的都是些在江湖上无恶不作,难以挽救之人。七大门派联合攻上司清教总部之时,在你的书房里,我还发现了一纸函书,上面起草了几条新设立的教规。”

“你那时已经开始约束手下的行动,想要将司清教整改一番,彻底洗去魔教之名。”他虽在疑问,语气却充满笃定,“白教主,老朽说的是也不是?”

白殊言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他只是微微一笑,道:“庄主英明。”

李绍元道:“新一届武林大会就在三月之后。三年之期将过,对于你的处置方式,届时无论如何都要在天下英雄面前有个说法。”

他叹了一口气,道:“我有心助你。”

“如何助我?”白殊言对自己的处境十分明了,像他这样名闻天下的大魔头,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心头大患。他道:“想必各位正道掌门恨不得立刻冲到这里,把我早点杀死,他们才能彻底高枕无忧吧。”

“天下人着实苦司清教多年。”李绍元说:“各派掌门的确不可能同意放你,没有人敢冒被天下第一高手报复的风险,只怕武林中又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我有一法。只是不知白教主肯不肯配合了。”

“白某洗耳恭听。”

“你若肯在武林大会上自废武功,散去一身内力,我会以天下第一庄庄主之名为你担保,你便可就此重获自由。”

“司清教结仇无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教主又能活多久?”白殊言听到他的建议,波澜不惊地问道。

“少林寺的方丈五灵大师是我的朋友。”李绍元道:“少林寺乃武林北斗,得其庇佑,我可以保证无人敢为难于你。”

“一辈子青灯古佛,人生还有什么意思。”白殊言摇摇头,说:“虽说蝼蚁尚且偷生,白某却不愿为求苟活而做个废人。”

李绍元皱眉道:“白教主,还望你能三思。三月后的武林大会上,可没人会再给你机会了。”他是真的为白殊言感到可惜,此时劝解他的目光里充满诚意。

“庄主高义,白某实在感激不尽。”白殊言笑着说道:“只是此事庄主不必再劝,三月时光于我足矣。”

·

晏长歌将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这段话虽不是什么不能外传的秘密,但足以在江湖上引起轩然大波。晏长歌听在耳中,却竟然没有丝毫觉得惊讶。

这段时间他与白殊言可以说是朝夕相处。他们交流得不多,但白殊言的种种表现,早已让他刷新了以往对魔教教主的认知。随着李绍元点明事实,白殊言充满矛盾的面纱终于点点揭开,晏长歌只觉事实本该如此。

李绍元走后,晏长歌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白殊言还站在栅门前,他正在心里呼叫系统,系统好像真的把他屏蔽了,已经很久没跟他说话了。

……真生气了啊。他心道系统这脾气发的挺新鲜的。

在晏长歌看来,就是他的视线正漫无目的地盯着空中不存在的焦点,不知正在想什么。

即使自己已经被宣告了必死的结局,他仍然没有丝毫紧张担忧之色,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弧度。

他看着白殊言这般淡然的样子,白衣清冷,身量挺拔,忽然觉得他不是魔教教主,而似九天谪仙垂云而下,看来纤尘不染。

晏长歌被自己这想法激得差点笑了出来。

然后他又想到,这白教主洗澡洗的那么勤,可不正是纤尘不染嘛,好像也不算夸张。

白殊言突然听到晏长歌开口唤他:“前辈。”

“何事?”

晏长歌也不知自己想说什么。白殊言对自己的命运已经坦然接受了,对于这样平静的决定,别人本没有置喙的权力,也没有劝解的的余地。

可他张了张嘴,不知道哪来的冲动,便直接地问了出来:“前辈可想出这监牢?”

白殊言道:“这话你问这里的所有人,恐怕没人会给出否定的答案。”

“我也想出去。”晏长歌说。

白殊言“哦”了一声,目光淡淡瞥地了过来,似乎在问你废话呢。

“不瞒前辈,近日我在试着开锁。”晏长歌泰然道:“若我三个月内能摸清这里的锁器,前辈可愿意跟我一起走?”

白殊言这时才显出几分诧异来。他打量了晏长歌几眼,“你懂机关?”

问完他又自言自语着解答了,“也是。这是你们这行的本职了。”

这是他第二次提到“你们这行”了。

晏长歌苦笑道:“前辈可是觉得飞贼地位卑微,手段下作,瞧我们不起?”

“你多虑了。”白殊言显得很真诚,他道:“我一向尊敬手艺人。”

“手艺人”晏长歌:“……多谢前辈看重。”

白殊言思忖一番,看起来没对他抱有太大期望,“我的锁都是石固精心打造的,没有钥匙很难打开。若要放我出去,恐怕你的阅历与时间都差了不少。”

晏长歌不知怎么被激出几分意气来,“前辈或许小看了我。我们定下约定如何,若不能将你救出,我也不出去了。”

他为人一向懒散,鲜少有这样好胜的时候。或许是不想被白殊言小瞧,他就这么想都没想地,扔出了一句狠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