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夜语

手心里热气还在往上直窜,沾湿了袖口,有点潮。

顾潮小声的“嗯”了一下,然后说:“你不是那个,不舒服吗。我百度的,好像加点蜂蜜更好,但是基地没有...”

边随两步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牛奶杯,他本来是看顾潮拿着有点烫,寻思着小少爷没进过厨房细皮嫩肉,结果手一卧上杯子,整个人都被烫了个激灵。

这牛奶煮的不是一般的开。

顾潮整张脸都侧过去,有点不好意思:“我看那个图,就是把杯子直接放在水里,煮...”

“......”

边随心说,人家那就是温一下,没让你把水直接烧开。

烫归烫,边随还是面不改色拿着,只不过到了四楼走廊口,他又突然改了主意。

“太烫了,自己拿。”

顾潮忙不迭接回去,他也觉得实在是太烫了,不好意思让边随一直捏着。

喝了酒的人顺道摸出钥匙,侧身开门,顾潮在门口愣了一秒,跟着把牛奶送进去。

房间每天都有阿姨整理打扫,很干净。边随今天去见郑忠霖,穿的很随意,一条灰色三道杠的运动裤,一件休闲衬衫。顾潮走到里面把牛奶放上床头柜的功夫,再回头,这人已经把衬衫甩上小沙发,光着上半身穿一条运动裤进了浴室。

他一身酒气,有点粘腻,想先冲个澡。

边随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是酒精作祟,他就是想跟外面的人多相处一会儿,所以什么也没说。

如果一会儿洗完出去顾潮已经走了,那就算了。如果他还在,那就不算他撒酒疯把人留下来。

边大算盘这么告诉自己。

结果热水一开,他直接跳过了挤洗面奶的步骤,连护发素也省了,洗发水在头上胡乱一揉直接搓上沐浴露淋一遍,然后浴巾一掠再套上睡裤,洗完了有史以来最快的一个澡。

出浴室门的时候头发还是半湿,额头的发梢滴了两滴水珠,他看见对方蹲坐在床边的羊毛地毯上,手里又捧起那杯牛奶,眉梢动了一下。

顾潮顺着开门声抬头,有些诧异:“这么快?”

“......”

边随用浴巾搓着头发,余光瞥见小沙发上横躺的衬衫,不知道为什么没伸手拿起来。

他绕过去,走到地毯上靠着床边坐下,接过顾潮手里牛奶:“会不会说话?”

顾潮跟他面对面坐着,他晚上早就洗过澡,头发软软的,一点柑橘的味道混在洗手间的沐浴露里,仔细就可以闻到。

他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脑袋低下去一点,玩着睡裤,过一会儿才说:“奶我刚才吹了一下,好像不是很烫了。”

边随低头看了眼手上的奶。

他其实不爱喝牛奶,小时候都是被郑随宁骗着喝,但喝完总要闹脾气,长大之后果断加入豆浆大本营,已经很久没有对着这么一杯甜甜腻腻的玩意儿了。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很久没人让他喝,他突然觉得这一杯看起来有点稀罕。

边随一口喝了半杯,迎着顾潮有点在意的目光,又一口把剩下的也喝完。

他突然有种回到被管天管地的小时候的感觉,不过心情倒是很好,即使牛奶一如既往的不太好喝。

顾潮看他皱着眉喝完,心里有点虚:“是不是还很难受?”

“没有,好多了。”边随晃晃杯子:“其实我酒量挺好的。”

顾潮看着他,明显不信。

“真的。”担心自己卖惨卖的太过,影响伟岸的形象,边随说:“就这里这几个人,我是酒量最好的。其次是郑仁心,我们家遗传的酒量可以,而且不上脸。”

顾潮:“哦。”

边随站起来,把牛奶杯子放到桌上,坐回床边。他双腿松散放着,揉了一下地毯上人的头顶:“真的,以前出去吃火锅喝酒,最后都是我打车,给他们扛回去。”

顾潮的头发有一种吹干不久的柔软蓬松,手感很好,被他手一撩,乱起几个角,他抬头看向坐在床上的人,边随继续说:“最不行的就是余小葱,这狗又不行又要跟我喝,喝醉了晚上还赖在我床上,结果大半夜吐的不行,我给他抬到医院,一扎啤酒就弄的胃出血,吊了一晚上水,醒了直喊爹。”

边随冲他抬下巴:“不信你问他。”

顾潮没怎么喝过酒,更没喝醉过,他听到胃出血这几个字,下意识蹙了蹙眉头,觉得很严重。

过了一会儿,他低着头说:“那你先睡,我呆一会。”

房间里只亮着一盏小台灯,照的那一圈巧克力色微微发橙,留下一圈水亮。

边随没说话。

他有些意外,想问他为什么,但又怕自己问了顾潮马上就要走。

毕竟脸皮薄。

他坐着没动,僵了一会儿。然后像是打算放任自己一把,一声不吭钻进被子里,而且没像平常一样霸道的摆大字,只占了一半的床。边随对着天花板,感受一波一波冲上心头的悸动。

好像这酒的后劲儿,就这么上来了。

顾潮在地毯上坐了一会儿,他腿屈的有些麻,就想换个姿势,腿刚刚一动,安静好了一阵的床上就响起低沉的声音。

“你要不要晚上睡这?”

“......”

他刚伸一半的腿凝固成一个屈膝的姿势,睫毛垂着,在星黄的灯光下延伸出一片落影。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变的敏感,半开的窗缘钻进一阵微凉夜风,吹平了刚才被揉乱的发丝,那个触感却好像还留在头顶,温热的,没有消散的。

他听见自己问:“为什么?”

床上躺着的人没说话,半晌才回答:“我怕我胃出血。”

.

顾潮第一次没在自己的宿舍过夜。

其实换个房间睡不是什么太奇怪的事,有时候马李奥睡不着也会去找司潭和余小葱聊天,聊晚了干脆就睡那,余小葱也来边随这里赖着过,哪一局打的生气了非要吐吐槽就死皮赖脸往床头坐着。

但顾潮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心跳的很快。

他跟自己说了好几遍,这很正常,但一双眼睛就是闭不上,闭上就是沐浴露的味道,边随的味道,让他觉得这个空间格外的小,小到能清晰感觉到身侧的呼吸。

其实他已经很困了,昨天晚上几乎没睡,今天又热牛奶等到这个点。心里像有一只小虫,从昨天一直爬到现在,就是不太睡得着。

顾潮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

这种感觉很像两年多以前,那个别墅里发生争吵的时候。

他一个人躺在卧室里,虽然没有任何人责难他询问他告诉他,但他知道自己快要失去点什么。

后来就再也没见到过父亲。

好像人与人的际遇就是这般,在某个时间点,你很在意的人遇见了别的什么人,然后选择跟那个人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也不再属于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