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黑夜盲文(第2/3页)

叶溪狐疑地挺起身子,顺着我的目光望向楼梯,困惑地摇头:“当然只有她一个人,你听到了什么?”

我不想再隐瞒下去,清晰地告诉她:“三楼西北角的位置,很明显传出有人在开启机械锁的声音,一共四把。还有,存放保险柜的房间,是否装着一扇极其厚重的木门?已经被人推开了。”

叶溪跳起来,不自觉地伸手抽枪,霍然变色:“不可能,雅蕾莎怎么能具有开锁的本领?再说,她已经回客房休息去了,根本又没见她第二次开门出来。”

雅蕾莎的房间,是在客厅的左侧,完全处于我和叶溪的视线范围之内,但声音却是从三楼传出来的。

“沈先生,我们上去看看?”叶溪抬腿向楼梯方向走。

我稍稍迟疑了一下,担心这会不会是某个人的圈套?毕竟我和叶溪的交情,还没到可以共享家族秘密的程度。

当我喝完了杯子里的咖啡,刚要起身时,一阵澈骨的寒意汹涌澎湃地扑面而来。几乎是感受到危机的同时,飞刀无声无息地弹了出来,落在右手食指、中指之间。

寒意来自楼梯,我甚至能形像地体会到,它从三楼上一路奔涌而下的嚣张气势,如同一股不可阻挡的湍流。空气是无影无形的,危机更是只能意会而无法言传。我的确没有听错,这栋小楼里,除了身份不明的雅蕾莎,还有某样东西存在着,就在建筑物西北角的最高、最凶险之处。

五行之中,西方属金、北方属水,西北方则是金、水会合之地,几乎毫无例外地形成“冷剑枕寒溪”的凶相格局。假如当初小楼落成时,没经过风水师的谨慎破解、小心铺垫,则凶气将会越聚越多,越来越重,直到建筑物无法承受,一溃千里的决堤之势,撞到谁身上,轻则五劳七伤,重则罹祸横死。

“沈先生,可以走了吗?”叶溪已经站在楼梯边,扭回身招呼我。

凶相毕露的阴气落地即散,但我明白,阴气会散、会流动,但不会离开自己的核心,正如液态水能够蒸发升腾一样,阴气也会通过各种渠道,陆续回到出发点,等待着下一次的决堤爆发。

这种纯粹来自于心灵感应的东西,不懂阴阳五行、不明乾坤八卦的人是感受不到的,比如叶溪、梁举、雅蕾莎等人,仍旧能够在别墅里惘然不觉地来来去去,而丝毫不觉得惊怕。

“上面是阴气汇聚的核心,此时贸然闯入,是不是太鲁莽了?”我用力捏紧了刀柄,感受着来自金铁利器上的寒意。

港岛市民众所周知,自从一九九零年英格兰著名占星师德纳克大张旗鼓地进入港岛之后,在英国皇室的支持下,大肆宣称欧洲占星术的科学性,并且信誓旦旦地要以此横扫中国五千年来源远流长的阴阳师、风水师、猎命师。

西风东渐,港岛新一代民众的信仰,的确也随着英美文化的大肆入侵,产生了明显改变,直接导致了本土中华异术的萎缩,很多在江湖上久负盛名的高手渐渐过上了遁世隐居的生活,曾经禁规森严的异术界,也成了招摇撞骗者的天下。

别墅里目前这种状况,最要紧的应该是寻找一位精明干练的猎命师过来,涤荡阴气,修改楼宇格局,才能保护居住者的平安。做为一个中医,如果勉强去担任猎命师的角色,即使大功告成,也有越俎代庖的嫌疑。

叶溪的左手摁在不锈钢栏杆上,又一次催促:“沈先生,算我求你好不好?那件事一天没有结局,我的心就一天放不下。至少,你该看在梁医生惨死的份上,把谜底彻底揭开对不对?”

或许是她再度提到“梁举”的名字,让我最终下了决心,急步跟了过去。

楼梯上铺着精致的土耳其地毯,踩在上面,没有丝毫回声,但我的手扶在栏杆上时,又一次明显感到了强烈的凹凸不平感,细细体会,栏杆上竟然铸满了密密麻麻的盲文。只是,明晃晃的栏杆反光极强,不是特别留意的话,外表一点都看不出来。

“建筑师怎么会在栏杆上使用盲文?根据报纸上的资料披露,叶家并没有失明人士,何必在这样的别墅里故弄玄虚?”

仅仅在楼梯上设置盲文也就罢了,毕竟可以解释为一种特立独行的时尚装饰元素,但是走廊的墙上呢?甚至可以推断,在更多的地方,一定会存在着大量的盲文字符。

叶溪开了二楼的壁灯,继续盘旋向上,见我一直保持沉默,忍不住再次开口:“沈先生,你真的听到了那些声音,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到?”

我无声地笑了笑,警觉地向二楼右侧长廊里逡巡着。到处都是幽深的黑暗,角角落落里不知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沈先生,三楼上的布局稍稍有些古怪,不过那是以前爸爸特意请了风水师勘察之后修改的,请不要见笑——”

盲文一直随着楼梯绵延上升,我的左手始终按在栏杆上滑行,粗略地辨别出那是一种非常复杂的封印咒语,其中出现最多的是“黑、死”两个字。以我对异术界各派咒语的认识,铸在栏杆上的这些,根本不属于港岛范围内的任何一派,甚至不像是中国高手书写符咒的常规笔法。

用作“封印”的咒语,绝大多数不是空穴来风,必须要有值得封印的确切东西、确实理由,才会谨慎写下来。至少,在栏杆上毫无理由地铸刻上咒语,是绝对背离异术界规矩的。

三楼上一片寂静,叶溪走完楼梯的最后一级,举手按下墙上的开关,头顶的几十根日光灯同时亮起来,光线之强,刺得我的眼睛微微作痛。

“抱歉沈先生,当初的灯光设计做得也很……必须一亮全亮,一灭全灭——”

眼睛适应强光之后,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是正面墙上悬挂着的一幅近两米高的真人黑白照片,一个穿着白纱裙、系着白色腰带、长发上打着白色蝴蝶结的女孩子笑吟吟地对着我。在一片漆黑的背景中,她的形像极富立体感地表现出来,似乎呼之欲出。

三楼的格局非常奇怪,迷宫一样分布着曲折的隔墙,把空间分割得乱七八糟,视线所到之处,全部是墙壁和照片。

所有的照片上,都是那个一身白的女孩子,唯一不同的是,她手里握着的工具没有两张是相同的,有的是剑、有的是刀、有的是罗盘、有的是拂尘,也有木鱼、金钟、禅杖、经卷,不一而足。

“这是我的小姨,妈妈的亲妹妹,她的名字,叫做‘纳兰小舞’。”叶溪的声调有些凄切。

细看过去,画中人的眉目,依稀与叶溪相似,只是那双带着男性倨傲气质的剑眉,每每流露出刚直不屈的豪侠气息。

纳兰小舞,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而且听上去似乎非常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