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方星的怪梦(第2/3页)

他把盒子里的茶袋倒在矮柜上,双手缓缓一搓,那个方方正正的红木盒子便化做了一小堆木屑,飘落进矮柜边的垃圾筒里。

“这样就彻底干净了,再没有人提起茶叶的事,放心了吧?”这是铁兰第一次在我面前显露武功,很显然,他已经把我当成了自家人。

茶盅再次斟满,铁兰贪婪地吸了吸鼻子,犹如饕餮之徒闻到了极品红烧肉的浓香。

他对乌龙茶的喜好,已经到了痴爱成癖的地步,自称“宁可一日无饭,不可一天少茶”。

“可以开始了吗?”他陶醉地饮尽了那一小盅清茶,眼睛缓缓睁开,像一个刚刚过足了瘾的吸毒者。

我举手示意他稍等片刻,因为我必须首先弄明白方星的来意。以这盒乌龙茶做敲门砖,礼物的份量也太重了点。

“铁大师,先告诉我方星到底做过什么样的怪梦,然后咱们再谈正事。”我毫不让步地直盯着他,今天一定要弄清楚这个问题。因为我越来越感到方星正在进行的事异常诡谲,绝不仅仅是要从我身边拿到碧血灵环那么简单。

到目前为止,没有人明白那个灵环到底具有什么样的神奇力量。在我看来,老龙将它置于“青龙白虎龟蛇大阵”的核心,必定是要它与另外三件法器一起发挥某种封印的力量。

“大阵、封印,究竟是为谁而设立的?难道是针对隧道深处那个黑暗中的孕妇?”

司徒开意态殷勤地带我去老龙的庄园时,我丝毫没能预感到会发生什么奇异事件,更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进入石屋后遇到“青龙白虎龟蛇大阵”、乍见碧血灵环、蒙住眼睛进入隧道然后遇到“十根脉搏”的孕妇——连续三次惊讶震撼,弄得我稍稍乱了阵脚,而且由于任一师突然向我喷洒了迷药,所有的记忆停顿在离开那个满是花香的黑暗房间之后。

以上这段过程非常零散模糊,以至于到现在为止,竟然无法清晰记起碧血灵环的样子。

只有找到方星的薄弱环节,才能单刀直入地请她一起合作盗取灵环。我直觉地感到,以她的个性,是绝不会轻易向某个人屈服跟从的,任何时候都有自己特立独行的想法。

我渴望了解她到铁兰这里来的真实情况,任何人在梦里都是不会故意设防的,清醒时越是冷静镇定,睡梦中就越是容易放松思想,把真实想法表达出来。

铁兰无奈地长叹:“小沈,我已经故意给你机会拿到客户的谈话记录了,你还想怎样?”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他刚才借故走出办公室,的确有做顺水人情的嫌疑,但与其看那些冷冰冰的资料,不如听他的亲口分析更有效。

我摊开双手,做了个“说不说悉听尊便”的架势。

铁兰犹豫了几分钟,左手用力揪着颌下的胡须:“小沈,别逼我违反圆梦师的行为准则好不好?其实,方星做的那些怪梦,跟我们要进行的大事毫不相关,你完全没必要关心这件事。古人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叶小姐的条件已经足够优越了,你又何必舍近求远?”

这次,轮到我有些诧异了,自己关心的是方星,与叶溪有什么相关?

我轻轻摇头:“方星的梦,对我很重要,其中的原委也很复杂,你只要大概分析一下就好了,具体资料,我已经全部拍摄下来,回去再看。”

铁兰眯着眼睛怔怔地望着我,似乎是在研究我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猛的下了决心:“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方小姐的怪梦,不过到现在为止,我自己也无法对这个梦有所解释。你姑妄听之,我姑妄言之,就当是两个同行之间在讨论病例——”

我立即点头,执起茶壶,替他斟满了一盅茶。只要打开了这个话题,我相信自己一定有办法找到怪事的根源。

“那个梦的开始,是一面镜子,不是现代的水银镜,而是古代人磨铜为镜的那一种。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眉心里有一小块暗红色的东西。那东西的形态很怪,像是一个充满了瘀血的瘤子,不在皮肤表面,更不在眼前的半空中悬着,于是,她渐渐明白,那血瘤是生长在自己脑袋里的,不知为什么竟然能够在镜子里显示出来。”

“她向四面看,原来身边左右竟然跪着很多人,全部是斜裸着上身、不留一根头发的僧人。从他们的僧袍上看,可以判断这些全部是藏僧,每一个都双掌合什,垂着眼帘,虔心跪拜着。当然,她自己也是跪着的,一旦醒觉,马上跳起来,抚摸着自己又酸又痛的膝盖,并且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跪了很久,至少超过三个小时以上。”

“所有的人,是面向一只体型巨大的转经筒跪着的,那只直径超过五米以上的转经筒沉稳地飞转着,上面绘着的弯曲花纹急速闪动,一停不停。转经筒的外围,是一圈石台,整齐地摆放着很多面圆形铜镜,应该是每个人面前都有一面。”

“她向右侧转去,从僧人背后望着那镜子,惊诧地发现,每个人的眉心正中,都映着一只血瘤——”

我的表情一直保持冷静,虽然内心的惊讶震撼已经如翻江倒海一样:“果然不出所料,如果方星察觉到自己脑子里也存在与达措相同的血瘤,大概能够证明,她与达措是同一种人。那么,他们是怎样的一群人?难道都与活佛转世有关?”

这个房间是没有窗子的,绝对的私密性让铁兰可以放心地叙述下去,当然,我怀疑他在办公室里单独设立这样一个套间,其目的就是为了避开某些不怀好意的窥探。

“她绕着转经筒与环绕跪拜的人走了一圈,发现自己是处在一个巨大的白色山洞里,四面的石壁寒气袭人,却又看不到出口。那种感觉,她与这些人一起被困在一口深井底下,只有向井口攀缘,才是唯一的出路。当她想到这一点时,立即抬头仰望,果然看见极其高远的地方,有一个脸盆大小的圆形洞口。”

“那洞口的背景,竟然是纯净如洗的碧蓝色,应该是一片没有被大量工业废气污染过的天空。她断定这口深井应该是位于一片深山荒原之中,否则绝对无法看到这种颜色的天空。在这里,方小姐加上了自己的直觉,冰冷、纯净、无声、藏僧,四种元素交集起来,她会第一时间想到尼泊尔和西藏交界的那片空旷雪域。”

我无声地点头,对方星本人的头脑之灵活、思路之敏捷深感钦佩。如果换了我,最终结论也是如此。

“后来呢?请继续。”

大部分时候,听别人讲述自己的梦境是一件枯燥无味的事,因为做梦这种事是极其私人化的东西,即使做梦者本人感到再狂喜、再悲伤、再惊惧的过程,都只是一种思想上的变化,听众没有身临其境过,当然也就无法引起共鸣。不过,方星这个梦,却立刻引起了我的浮光掠影般的联想,并且兴趣非常浓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