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王后蛊(第2/3页)

小街上没有路灯,只有店铺里射出来的零星灯光,斑驳照亮了这条仅有六米宽的路面。

“沈先生,说说你的条件,我洗耳恭听。当然,我的合作底线你也该知道?”方星提高了声音,琴声随即停了,店堂里安静下来。

假如她不肯说出背后的雇主是谁,我该问什么问题?

到目前为止,因为突然有“纳兰世家”的恩怨牵扯进来,我越来越发现港岛的繁荣昌盛下掩盖着的,是越来越复杂严峻的江湖形势。无知者无畏,知道的越多,便越是担心即将面对的是何等强大的对手。

我已经开始担心,以我和方星的联手实力,并不一定能成功地偷到碧血灵环。

“条件?”我转动着手里的水晶玻璃杯,看着它在昏暗中偶尔散发出的冷光。

门口人影一闪,有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来:“小姐,我有大事需要汇报。”

我精神一振,那是小贤的声音,她所说的大事,一定与铁兰有关。

方星低声吩咐:“进来说,沈先生不是外人,已经算是我们的朋友了。”

小贤跨进来,站在门边的暗影里,清晰利落地报告:“三天来的连续观察可以证明,铁兰早就觉察到了监控设备的存在,但他却故意暴露自己的真实状况。特别是今天,叶小姐与沈先生在场时,他更是做了很多、说了很多,以我看,他很明显有在镜头前故意作秀的成分。综合之前的几份报告来看,他的实力并不足以毁灭西郊叶家别墅里的魇婴,相差巨大,就算把沈先生扯进来,战胜的把握也达不到六成。”

这些定论,跟我想的相差无几。

能够成功制造出“魇婴”,证明纳兰姐妹联手的实力,已经是同门中最强大的。铁兰自称,之所以迟迟没有展开行动,是因为要训练神箭、取回炼鬼炉、获得九宫八卦阵的资料等等等等,我猜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所以才不敢妄动。

“小贤,你有没有意识到,铁兰也识破了你的身份?从现在起,不要再回银海天通大厦去了,免得再横生枝节。”方星的思维更敏锐,提前看到了问题的安全焦点。

小贤迟疑了一下:“我还有些私人物品在办公室,也许明天当面向铁兰辞行好一点?”

方星在桌子上屈指一弹,略显遗憾地笑着:“小贤,我已经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你总是心存侥幸。‘山阴度族、纳兰世家’在越南那么出名,却始终没办法在中国大展宏图——为什么?归根结底,在于这一门派行事太过毒辣,出手不留后路,并且本派拥有大量被黑白两道共同不齿的邪派典籍。既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制造‘魇婴’,他们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我会晤过铁兰多次,对他的了解比你清楚得多。”

说到这里,方星的声音明显地冷峻起来。她跟叶溪截然不同,有着与年龄一点都不相称的老成稳重。

我跟铁兰交往一年,对他的印象还算可以,如果刨除他的国籍、门派问题,总觉得他还算是个可以放心交往的隐士,并没有方星说的那么可怕。

“小姐,那么我可以明天一早去办公室,在铁兰到达前把东西取走——”小贤依旧坚持自己的想法。

方星陡然低声喝斥:“不行,不管你放在那里的是什么?都不准回去。性命重要,还是身外之物重要?如果把‘山阴度族’的恐怖手段展示给你看,就算有几百万美金丢在那里,保证你也不敢靠近大厦一步了。”

这种说话的口气,让我感觉她身上带有一派宗主说一不二的威仪。

小贤立刻垂下头,不敢再坚持。

方星失望地叹了口气:“小贤,你先去吧,可以暂时管理仙迷林酒吧的事务,需要特别注意进入这条街的阿拉伯人,不管来自哪个国家,只要与中东形势沾边的可疑人物,马上报告。”

小贤低头答应,随即补充了一句:“小姐,今天上午叶小姐从办公室离开之前,铁兰曾经在接待室的两道门上偷偷布置了一些东西,应该就是针对她的。几小时前,我接到眼线报告,叶小姐回到公馆后立刻昏迷了过去。我已经偷偷把那些东西取到了一些样本,就在这里——”

她向前走了几步,把掌心里的两只玻璃瓶子轻轻放在桌上。

方星先不看瓶子,在黑暗里沉静地问了一声:“小贤,你认为那是什么?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被派往铁兰身边,已经六个半月。以你的聪明才智,必定对他惯用的蛊术有所了解了?”

做为一个掌握权柄的领导者,方星的一举一动都进退自如、张弛有度。她不让小贤再度犯险是关心下属,让小贤讲出自己的观点是充分的信任,在我看来,她统揽全局的调度水平绝不逊色于港岛任何一个帮派堂口的当家人。

其中一只瓶子里放的是一条闪着银光的纤细小虫,在瓶底蜿蜒扭动着。

我的心猛的一沉:“这不是铁兰说过的‘冬眠虫’,而是另外一种更高深的蛊虫。”

小贤略微考虑了一下,坦然回答:“小姐,我怀疑铁兰要在叶小姐身上大动手脚。从我接近他的这六个月里,叶小姐总共来过七次,每次离开之后,铁兰总会把自己锁在工作间里,一会儿狂笑,一会儿哀嚎,并且嘴里叫着一个女人的名字——”

她不安地抓了抓垂在腮边的头发,黑亮的眼珠一转,在我身上一瞟而过。

“我猜,他叫的一定是‘纳兰小凤’这个名字。”情之为物,伤人深重,正是因为叶离汉生生夺走了纳兰小凤,才令铁兰流落到现在的地步。

“对,是纳兰小凤,也就是叶小姐的生母,不过已经过世了。”小贤还年轻,对于这些颠倒复杂、恨爱不清的感情纠葛,始终弄不明白。

方星轻轻点头:“那些情况,你以前汇报过了,我只想弄清楚这两样虫子到底是什么?”

我拿起瓶子,凝视着那条仅有一厘米长、却长着两个银色脑袋的古怪小虫,徐徐地吐了口气:“方小姐,这是代表越南异术师们最高境界的‘情蛊’,而且是最稀有的‘王后蛊’。”

方星长长地“哦”了一声,显然知道“王后蛊”的来历。

自古至今,异术师们对“喜怒哀乐”这四种人类的基本感情都做过前赴后继的研究,发现完全能够通过蛊虫的力量,左右这些情感。当今世界上,对于“情蛊”研究最为透彻的,当属非洲的某些居住于穷山恶水深处的部族。

“王后蛊”属于索马里可考卡路族的发明,但在连年的饥荒战火中,异术师们已经没有用武之地,跟那些四散逃亡的流民一起,辗转迁徙,很大一部分在南亚、东南亚一带定居下来。我怀疑,铁兰手里的这些东西,就是来自于非洲人的传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