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黑巫师与海市人(第2/3页)

“沈先生,这是我的爱猫,娇宠惯了,在这个房间里毫无顾忌,你不会讨厌它吧?”少女伸出双臂,那黑猫立刻扑进她怀里,下巴枕在她的小臂上,仍旧虎视眈眈地对着我。

我摇摇头,肚子的叫声更响了,连那少女也清楚地听到,忍俊不禁地低头浅笑。

“还没请教怎么称呼你?”我转换了话题,偷偷运气,把肚子里的响声压制住。

“我的职业是黑巫师,别人通常称呼我为‘巫师’,你也可以这么叫。”她轻抚着黑猫的头顶,注意力不再回到我脸上,仿佛怀里的那只小动物,就是她最关注的一切。

“恕我直言,似乎阿拉伯世界的各大媒体上没有出现过你的名字?”我试探着打听对方的底细。

“你的意思是,我们很陌生?但我却见过你,相信吗?”她用修长的指尖梳拢着黑猫头顶的软毛。

我以为她说的跟刚刚那女医生所说相同,禁不住点头一笑。

“你也记得?”她微感诧异,“我问过你那么多次,你从来都不回答我。现在,你终于承认见过我了?”

我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因为自己从不记得跟她有过交谈。在港岛出席一些医学专业盛会时,自己相当低调,连主席台都很少登,只是为了保持一份耳根清净,免遭媒体记者蜂拥围堵之苦。

在这一点上,梁举与我截然不同,他恨不得每次聚会都上台发表高谈阔论,以表达自己拥有的真知灼见,要所有的同行臣服在自己脚下。不过,高调行事的他没能笑到最后,就在有震惊全球的大发现即将公布之前,惨死于实验楼上。

“巫师,我们还是别打哑谜了,到底在哪里遇见过?”我不想这顿饭吃得不明不白。

“就在——”她的左腕一抖,房间里霍的出现了五道刀光,缭绕回旋着射向我。我及时地脚尖轻点书桌的不锈钢桌腿,转椅哗的一声后退,同时我也摇肩、缩头、屈背、旋身、收腿,躲开了来势迅猛的五柄飞刀。

第六柄小刀来的最晚,但目标对准的是我的左胸心脏位置,仿佛早就算准了我的躲避身法,前五刀为诱饵,最后一刀才是真正的杀手。

我倏的张嘴,咬住最后一刀,轻轻甩出,刀尖已经没入书桌半寸。

“果然是你!”巫师欢呼起来,丢掉黑猫,腾空扑向我。

我的震惊不亚于她,因为这种“聚五行六”刀法,属于沈家刀法中的秘传,虚中带实,最是难防。

她抓住了我的右臂,无限欣喜地盯着我的脸,叫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海市人?”

我无法理解这个名字的来意,错愕地问:“你在说叫谁?谁是海市人?”

“海市人就是教我飞刀的那个人,也即是你,不对吗?”她用力摇着我的胳膊,披拂的长发长蛇一样灵动跳跃着。

“我们之间——一定是有某种误会了,小姐,我只能说,自己对你没有任何印象,无论是近期还是过去,我都没见过你。只是,你的刀法是从哪里学来的?”我慢慢地推开她的手,让她冷静下来。

巫师的狂喜迅速退去,她快步回到书桌后面,拉开一只抽屉,取出一大叠灰色的画纸,唰的一声在桌面上铺开。

“沈先生,请到这边来。”她招呼我,眼神里流露出不易察觉的黯然。

那只黑猫不安地叫了一声,踏过画稿,企图重新回到主人怀中,但巫师骤然发出一声尖厉的低啸,吓得那黑猫跃下桌子,迅速消失在门边的洞口中。

我站起身,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缓步走向书桌。沈家飞刀是从不外传的,并且其中的手法奥秘之处,不经过成年累月的潜心领悟绝对无法琢磨透彻。看巫师发射飞刀的熟练程度,已经有相当深的造诣。

画稿是用黑色的速描铅笔涂抹出来的,线条洒脱灵动,令画中出现的人物形神兼备。

第一张图画上,一个倒背着手的傲岸男人昂着头站在巨大的圆月背景前面。他的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带子,带子上插着密密麻麻的飞刀。

“这是不是你——”巫师苦笑起来,“不,也许应该说,这是不是你认识的某个人?”

我无语地翻开了第二张,是那个男人的脸部近距离特写。他有一双浓黑的剑眉,但却紧紧地皱着,紧抿着唇,两道又深又宽的法令纹突出于鼻翼两侧,占据了这张画的视觉重心。当我看到他时,瞬间便感受到他心里深埋着的那种忧郁和焦灼。

“他是谁?”我无数次在镜子里看过自己,除了对方额头上的三道川字皱纹外,几乎就是另一个跃然纸上的我。

“他不是你吗?”巫师沉郁地反问。

“他不是,只是一个跟我比较像的男人罢了。难道,他就是你说的‘海市人’?”我继续向下翻,却是一张手握飞刀的特写。刀在掌心,被那人的拇指轻扣着,刀尖指向食指之间,锋刃紧贴于掌心的地纹、人纹之间。

“沈家刀法,不问天时,只凭地利与人和两项。天时,无法自控,无法审度,所以有时候难免逆天时而动,在先机上已经落于下乘。做可做的,全力以赴;做不可做的,同样要全力以赴。所以,沈家弟子行事,谋在人,而成在天。”

这是关伯告诉我的沈家祖训,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便要默诵三遍。

沈家刀法同样是遵循“地利”与“人和”两项,发力于丹田之内,出刀于掌纹之间,一切掌法全在意念之内。

看到这张画,我已经明白对方与沈家必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这种手法则与我所修练的同出一辙。

“你在海市蜃楼中见我,教我刀法,忘了吗?”不知何时,巫师已经靠在我肩上,幽幽地连声长叹。

“那不是我。”我冷冷地纠正她。

“可我知道,那的确是你。当‘九鬼骷髅幡’振响时,我明白你已经抵达这里,才令兰科纳上去迎接。不信,你听,它仍在摇动,你真的就是今生我要等的那一个。海市人,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做你的女人。”她急急地向下说,一边举手按在我嘴上,示意我不要打断她,“这是一个预言,来自我们鬼羽族的最古老预言,谁若得到海市人的爱,将会洞悉过去未来,成为阿拉伯世界里真正的无冕之王。”

我侧耳倾听,书桌旁的帷幕后面,的确有一串铜铃在隐隐振响着。

巫师滑步走入帷幕后面,重新回来时,手里举着一面灰白色的布幡,约两人高,最顶端系着一串瘦小的骷髅,每只骷髅嘴里都衔着一只古色古香的金黄色铜铃。

鬼羽族属于阿拉伯世界里的流浪民族,如同草原上的游牧部落一样,他们也终生不会驻扎某地,永远在不同的绿洲之间迁徙着。在某些方面,他们与吉普赛民族又很相似,笃信预言的力量,用这种药水浸泡过的异乡人骷髅制造成巫师的预言幡,往往能够灵验地指引着全族下一步的行动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