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近来网络上有不少关于郁子尧的传言。

首先是有人在八卦论坛里扒郁子尧的网络人气投票:“我做了折线图,从投票截止当晚八点开始,所有粉丝都开始最后的冲刺投票,前八个人里,只有郁子尧一个人新增票数速度反而放缓。啧啧,非粉勿鉴,只是我觉得他的人气实在不止是第六的水平。”

折线图一经发出,如同巨石落入湖面,当即就跳出来许多属性不明的ID开始搅混水。有人翻起旧账说郁子尧前期的成绩靠后台,最后和金主闹翻了导致决赛直接把他撸下来;也有小树苗出来维护,说这刚好证明我们尧尧根本没有什么所谓金主。

粉黑大战,一个赛一个地疯狂输出,其中有不少口吐芬芳的,连带着拖了节目组和其他选手一起下水。

正当各种猜想进一步发酵的时候,首页飘红了一个匿名帖子:“如果你们认为决赛被淘汰是和金主闹翻了就大错特错,相反,这说明他讨巧了,具体可以等到今年十月见分晓,一个惊天大资源。”

“???养蛊?”“带预言家,我给你截屏了,你别怂。”

十月份有什么大资源?

郁子尧正对着手机屏自己琢磨的时候,忽然被人抽走了手里的手机。他抬头皱眉向甄萍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跟你说了让你少看点这些。”甄萍没好气给他把屏幕锁上,这才又把手机丢回来,“我刚刚跟你说话你听见了没?”

“什么?”

甄萍再次把钥匙拍在郁子尧面前,手指在上面点了点:“公司给你安排的房子,有空自己去看看。”

“这是什么意思。”郁子尧当即面色就变了,他抿了抿嘴,“……祁濯的主意?”

自从那天从诊所回家之后,郁子尧接受了祁濯新买的蛋糕。

那天两个人坐在家庭放映室里一边选了一部国外拿奖了的喜剧片,一边将草莓蛋糕分食。这是两个人相处这么久头一回和平相处,气氛算得上是融洽,郁子尧一边盯着屏幕里主角出糗时的滑稽模样,一边在脑子里忍不住胡思乱想。

他想,祁濯忽然送给他的蛋糕是什么意思?祁濯给他准备了和自己一样的衣服又是什么意思?祁濯……

满脑子都是身侧的男人,后半段的电影在眼前面过了一遍,却一点都没进脑子里。

他耳朵里全是祁濯的呼吸声,还有随着电影抖包袱时,男人两声低沉的轻笑。

他以为这会是两个人好好相处的开始,毕竟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再故意和男人对着干了。祁濯要希望他出道,他也会认真唱歌,希望他能赚钱,那他也不介意为HW的发展“添砖加瓦”。

一旦郁子尧将一个人划进了自己的领地里,那就会像是幼狼露出雪白的肚皮,翻滚着眯起眼,等待那人的抚摸。

现如今他是放下了戒备……可是祁濯呢?

“他要赶我出去?!”郁子尧没忍住拍桌而起,将近一米八的个子豁地站起,将对面的女经纪人吓了一跳。

“你拍什么桌子啊?”甄萍扯了扯嘴角,“老板怎么想的我怎么知道,我只是来给你送一串钥匙,你去哪里住跟我没有关系。”

“不过,我从经纪人的角度跟你说句心里话。郁子尧,你找后台我不反对,可是也多少低调一些,注意影响,你也看到最近在网……”

“放屁!”男孩还是没忍住暴躁地拍打着桌面,他就纳闷了为什么人人看待两个人的关系都那么龌龊,龚艾是这样,甄萍虽然没有表现那么明显,可显然也是这么想的,“我他妈找个球的后台?要不是祁……”他的话音忽然停顿,目光锁定在门口,呆愣在原地。

他本以为来甄萍这里就是拿一份通告,加上楼道里也没什么人,现在办公室的门半敞,也没有因为他的怒吼招来别人。

可现在房门外头分明站着那个男人。

片刻的愣怔之后,郁子尧三两步跨出去,直接撞在了祁濯身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皱了皱眉头,似乎不太赞同郁子尧这种莽撞的行为,刚要开口训斥,想起之前医生跟他说得话。祁濯叹了口气,放缓语气:“甄萍,你先出去一下吧。”

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祁濯将门带上,坐下。他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很是泰然,半晌之后才问:“郁子尧,你现在冷静了吗?”

对面的男孩腮帮子仍旧鼓鼓的,看上去随时一戳都要漏气。

“那天医生跟你说什么来着,你告诉我。”祁濯耐下性子。

郁子尧一撇嘴:“你能不能不要和我扯这些有的没的,你是不是要赶我出去了?为什么,是因为之前我不小心知道了你床上那点爱好吗?”他就像是青春期学不会好好说话的小孩,句句带刺。

其实郁子尧想问的只是一句,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但他没有说出口,反而倔强地站在那里,想要从祁濯那里听到自己所希望的答案。

“医生是不是告诉你,让你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至少要等别人把话说清楚,你再选择生气还是原谅?”祁濯的耐心也实在不算多,能这么心平气和跟郁子尧说话已经是奇迹了。

“……那你说。”郁子尧硬邦邦地回答。

“给你的公寓是让你有地方自己写歌。”祁濯揉了揉眉心,郁子尧这个炸弹一样的性格实在太让人上火了,“公司的个人练习室对流量和咖位都有明确的规定,你现在还达不到这个水平。至于你要去哪里住,完全随你的便。”

祁濯给出的说法出乎意料,郁子尧当即怔在原地。

如果说,是从哪一刻开始,他真正意识到自己的性格正在给周围的人带来麻烦,可能就是在这一刻,他非常清楚地认知到一点——他在祁濯面前无理取闹的样子,就像个吵闹着要糖果的孩子。

在郁子尧还没想好说什么之前,祁濯就又开了口:“对了,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要去S市出差,你可以自己去公寓看一看,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跟李达说,他的电话号码你有吧?”

“……嗯。”

“那行了,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问题?”男人站起身,个子比郁子尧高了小半个头,光是站在那里就让郁子尧惊觉两个人之间无法磨灭的沟壑。

整整十二岁,一轮的岁月。

将心中关乎爱情的欲望放在祁濯身上,或许真成了渺茫的一件事情——那男人或许一直只当他是个孩子。

也确实如此。

他哑口无言,室内安静下来,只剩下立式空调一个劲儿在旁边呼呼吹。

祁濯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那样子看上去似乎对郁子尧很是失望。笔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皮鞋踩过地毯的每一声细微摩擦都在郁子尧的耳朵里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