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神眼(15)(第2/3页)

到那时候,真相就再也说不清楚。

他已经不指望女儿还活着了,但他身为父亲,铁了心要找到杀害女儿的人。

丰玉目前已经被送回医院,是警察送过去的。当初旻前县的警察到绸城来找三名男生时,和绸城警方也通了气,这次出警的民警知道张家的情况,没有过多责备,但跟张盟说:“她认定姜皓轩杀了张熏儿,跑到绸大去质问姜皓轩,还发生了拉扯,这严重影响了校园内的治安。你还是找人将她看着些,她这么搞,我们也不好办啊。而且她身体不好,摔着了,你说真要动手,她也动不过二十出头的大学生啊。”

张盟连声道歉,挂断电话后又给丰玉打电话,给能够麻烦的亲戚朋友打电话,一通忙下来,显得相当疲惫。

花崇一直在旁边看着他。

这是一个肩上看着太多压力和苦痛的父亲,他曾经有一个美好的家庭,但一朝之间,家庭就像玻璃一样碎了。张熏儿刚失踪时,他一定也抱有女儿还平安的希望,可是时至今日,理性已经告诉他,张熏儿遇害了,他需要做的是协助警方将凶手找出来。

可是人的理智往往会受到情绪的冲击。独生女不在了,最痛的是他和妻子。丰玉几乎可以说已经垮掉了,他却不能垮,要顾妻子,还要顾外面的一切。他心里其实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郭真,盛霖,姜皓轩。

他和丰玉怀疑的人是一样的。丰玉可以不管不顾地跑到姜皓轩面前,大骂姜皓轩是凶手,而他必须克制,还得因为妻子的所作所为道歉。

他们本不该是道歉的人。

他们应该得到道歉。

花崇并不认为丰玉打搅姜皓轩的举动是正确的,可他能够理解那一份母亲的悲伤,同样也能理解张盟作为父亲的艰难。

“抱歉。”张盟打完所有电话后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最初一直安安静静的,这时忽然像是压抑到了极点,再也承受不住似的哭了起来。他将手机放在一旁,双手胡乱地抹着脸,喉咙挤出一声声哽咽,不断说着“抱歉”。

花崇叹了口气,将一包抽纸递过去,然后将张盟留在办公室里,独自出了门。

姜皓轩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回到学校时已经是晚上。他没有回宿舍,也没有再去图书馆,而是沿着图书馆后面的湖,绕到了树林里。

那是整个绸城大学最隐蔽的地方,历届学生都默认那儿是幽会圣地,各谈各的恋爱,互不打搅,即便看到了一对同性,也见怪不怪。

姜皓轩远远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过去,从对方手中接过一瓶水,冰水,拧开就灌了下去。

这天气树林里的情侣已经很少了,姜皓轩烦躁地捏着瓶子,坐在木凳上,“你知道了?”

“闹那么大阵仗,能不知道吗?”盛霖坐在木凳的另一端,“她怎么说?”

“骂我是凶手。”姜皓轩一想起丰玉的眼神,浑身就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你呢?”盛霖语气有些冷,“你怎么说?”

“我他妈还能怎么说?”姜皓轩烦躁地转过身,“我他妈受够了!”

“理解一下吧。”盛霖说:“丰阿姨女儿没了,独生女,换谁都心痛。”

姜皓轩垂下头,半天没做声。

林子里暂时无人经过,只有水刮在湖面上,和吹过枯枝的动静。过了会儿,盛霖问:“你没联系郭真吧?”

“怎么可能?”姜皓轩啧了声,“我联系他干嘛?”

“那就行。”盛霖点点头,又道:“我和他联系,你别管。”

又安静下来,许久,姜皓轩说:“我们这样,怎么办呢?”

盛霖没答,站起来,经过姜皓轩时在对方肩上拍了拍,“早点回寝室。”走出一截后,盛霖又说:“你们寝那个王山嘴碎,别什么都跟他说。”

姜皓轩摆了下手,示意自己知道。

花崇不在凤兰市,海梓有什么事就跟柳至秦说。夜里市局刑侦支队这边还亮着灯,柳至秦将电脑合上,拿过海梓的检验报告。

两起半截女尸案,水上乐园那起的被害人身份至今没有查明,被害人身上也没有留下重要线索,易茗这边的突破口则多出不少。凶手在将她杀死之后,用锯子将她从腰部锯断,上半身立在星月巷,下半身不知所踪。早前海梓在截面上发现了少量木屑残留,怀疑是从锯子上掉下来的,那把用于分尸的凶器曾经锯过木料。

而从木屑的残留量来看,凶手应该根本不知道会留下这条线索,他自以为将锯子清洗得很干净。但就像被洗掉的血迹仍会暴露在痕检师的视线中,那些藏在夹缝里的细屑在凶手不知情的时候从夹缝中掉落,留在尸体上。

优秀的痕检师不会放过这样的线索。

“我和裴情这几天都在做这个事。”海梓自己带了电脑来,展示里面的建模,“这图是他搞的,根据截面的伤做受力分析,锯子大概率是这样,手动家用款,锯大件儿不行,但自己锯点板子没问题。”

柳至秦想了想,“锤子、螺丝刀之类的家用工具很常见,但锯子就比较少了吧?你家里备着这种东西吗?”

海梓摇头,“我什么都买现成,连锤子都没有。”

柳至秦看他一眼,“也对,你家连常备药箱都没有。”

海梓嘿嘿笑了声,“我这不是崇尚简约生活么?不过裴情家里有把锯子,就跟我们模拟出来的这把差不多。我问他买这玩意儿干嘛的,法医的特殊癖好吗?他说他自己DIY家具。”

柳至秦支住下巴,缓缓道:“现在还不能明确杀死易茗和分尸的是同一个人,只说分尸者,既然有木屑留下,那么他买锯子的目的就不是分尸,是当时正好有这么一个能够分尸的工具。一般家庭用不到锯子,他也可能跟裴情一样,对DIY有一定的兴趣。”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海梓道:“裴情说现在有一小部分人喜欢做木工活,是释压的一种手段,这可以作为排查的方向之一。”

柳至秦看着报告,脸上没什么表情,“接着说。”

海梓觉得这人最近有点低气压,动不动就阴沉沉的,一定是因为花崇不在吧。花崇在的时候,无情黑客可没这么冷,不仅不冷,还热情得像朵太阳花,啧。

“木屑我做了精准检验,也去凤兰市和周边的那几个供应商看了,初步确定是一家名叫‘野生’工艺店的产品。”海梓说着点开“野生”的照片,“你看,还挺大一个店。”

“是工艺店,不是木料厂?”柳至秦蹙眉,“卖的都是成品?”

“我本来也这么以为,但其实不是,他们店名字里有工艺两个字,其实工艺品做得很一般,做的主要还是半加工木料的生意。”海梓说:“就是把木头买进来,自己先处理一下,什么裁小啊,剖光啊,上漆啊,这么一操作,普通木料也都被包装成精品了,卖出去的价格在成本基础上能翻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