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 【回归篇之六】 13

连日大战使得本营里最忙碌的地方变成了医疗救护点。人手不足的窘境使得柳泉出现在这里帮忙也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这一次柳泉的新身份是“为了招待贵客而特意派一个小队从附近城镇里请回来的艺伎”。拥有【终极易容术试用装】这一金手指的她现在可以一秒钟换脸, 行动起来简直易如反掌——她率人在道路上制造了一起小小的遭遇战, 马车在混乱中翻下路旁的深沟;当萨军小队佯装不敌被击退、官军慌乱起来寻找那位倒霉的艺伎时, 柳泉就表演了一番“艰难地从侧翻的车厢中爬出来, 所幸并无大碍”的脱险记。而真正的那位艺伎则是已经被早就埋伏在坡下的萨军带走了。

系统菌早就在闲聊(?)中和她说过, 萨军和官军双方不但战场上打得起劲,战场外为了抹黑对方也是不遗余力——萨军甚至宣传说官军在熊本城被围攻的时候,那些大人物们还天天在熊本城内请艺伎饮酒歌舞作陪,还画了好多画声称是“原样呈现”;这些画作流传到后世, 还真的作为印证而被很多人相信。

不知道是不是创造这个同人世界的作者菌也在搜集资料的时候相信了这一传言,这个世界的隐藏设定里也有这一条。现在西乡从道虽然不在熊本城内, 但本营的那些大人物们自然也不敢怠慢;即使熊本城被围、没可能从城内邀请艺伎前来作陪,但是也为了招待他而去最近的城镇请来了当地最有名的艺伎,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当然, 现在这个传说中多才多艺的美人儿内芯换了个人, 就变得不那么多才多艺了——柳泉推说马车侧翻时摔伤了手, 不方便弹奏三味线;幸亏琴师也不难找,那些人勉强在本营附近的村庄里找了个老琴师过来救场。

不过这个美人儿在白天不营业的时候,表现得还挺“深明大义”——她主动去了医疗救护点帮忙,头巾一包袍袖一扎,卷起包扎伤口用的干净白布来速度比那些杂役还快;她还刻意在脸上蹭了灰,混杂在一群从附近村庄里找来的妇人中间立刻就不那么显眼了。

虽然说这么做多少有点堕了她身为高级艺伎的格调和行为准则,但战时一切不太正常的行为多少都有个从简的理由, 何况这位名叫“雪子”的艺伎本来也就不是什么京都或江户花街的太夫, 在这种小地方营业的姑娘哪里还能讲究那么多?

而且, 她来到这里的前两天,都没有见到所谓的大人物,更没有营业(大雾!)。不过想想看以前自己那贫瘠的相关见识里,大概这也是行业规则的一种,循序渐进才是美,架势和格调是要靠时间和金钱堆砌的(超大雾)。

于是她安心混迹于医疗营中,只用一天时间就跟那些所谓“新选旅团”的伤兵们混熟了,获得了很多萨摩那边不屑一顾、但对她自己来说却很重要的讯息——

比如“我们队中剑术最好的那就是内藤先生啦!咦,你问他叫什么?内藤……胜人,胜是这么写的——”。

再比如“虽然内藤先生已经不算是很年轻了,但的确还能看出来,他年轻的时候准是个美男子!就是现在,大家一起出去喝酒,店里跑堂的侍女眼睛也全都看着他!别人全都敌不过他啊!”。

还比如“内藤先生作战可英勇了,就算那些会津人也敌不过!而且他每次立下战功以后差不多都要辞谢上级的奖赏,说自己完全是为了信念才会一直战斗的,不是为了荣华富贵!”。

又比如“内藤先生那种身手怎么可能受伤呢?不过他是不是以前在战斗中受过伤啊?好像阴雨天气的时候他的腿有点一瘸一拐呢?”。

柳泉:嗯嗯……嗯?!

她正披着“雪子”的外壳,探听着土方先生的八卦探听得起劲,但乍然听到这么一个消息,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凝固了。

“他……没来这里治疗吗?”她试探着问道。

那个伤兵大概不是以前接近会津藩或新选组的人——“新选旅团”里当然也有一些当年的幕军之外的士兵——他搔着头发,一条伤腿缠满白布架高在那里,尴尬地笑了两声,答道:“内藤先生啊,那可是个要强的人……除非疼痛得很厉害,否则我觉得他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柳泉点了点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给他的旁边放了一碗汤药,假装忙碌地走开了。

也许是因为她扮演的这位“雪子”是特意请来的艺伎,地位毕竟和那些充任杂役的妇人不一样,所以在本营里也给她安排了一个很小的房间。虽然简陋,但却是个单间,并且位置还很偏僻,正好适合她潜行出去而不会引起太多注意力。

傍晚时分,柳泉离开了医疗营,脚下匆匆地走着,愈走愈是飞快,到了最后简直像是要起飞一样。

她不敢崩了“雪子”的人设,否则的话她早就使出【高级轻功】这项技能了。因为午后她已经在和那些伤兵的闲聊中不动声色地打探清楚,那位他们众口一词称赞的“内藤先生”住在哪里——并且,最近因为连日阴雨不断的天气和强度很大的行军及作战,听说他的腿痛了起来,有点不良于行;所以他不但连续两三天错过了正常的操练,还需要仰赖于他人为他送饭。

现在正是最好的时机。晚餐前正是预定的操练时间还没结束的时候,想必他们的宿处不会有几个人留下来,运气好的话说不定只有那位“内藤先生”一个人在——而柳泉事先已经想好了自己出现在那里的借口。

她站在一间长屋的某扇门前,深呼吸了一下,才勉强平定了自己波澜起伏的内心,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来,扬起声喊了一句“失礼了!”就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房门。

时值黄昏,长屋内尚未点灯,光线有点昏暗。不过柳泉仍然一眼就看到了在长屋深处的铺位上,盘膝坐着一个人。

那个人的一条腿半伸着,似乎身体的重心都落在另外一条半屈起来的腿上;这种坐姿并不如何舒适,当柳泉打开门的时候,他正在有点费力地试图用手肘支撑在榻榻米上、慢吞吞地调整一下重心的落点。可是柳泉突然出声开门的动作或许是让他大为意外——同时他似乎也不愿意自己的窘态被其他人看见——他的身体猛然摇晃了一下。

柳泉一瞬间就忘记了自己进来的借口,也忘记了自己现在顶着的人设——她冲进了房间,几步就来到那个人的面前,下意识地就要弯下腰去扶他。

可是那个男人在摇晃了一两下之后,艰难地稳住了重心,并没有摔倒。他在十分危险地撑住自己向后仰倒的身子之后,才抬起眼来对她投过来一瞥,目光中含有诧异、警觉和询问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