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抱一下(第2/4页)

“您教我们习武,给我们跑腿的机会,让我们做活换吃的,已经够了,足够了。”

“我们本就是被上天抛弃的人,您已经违背天条下凡来帮我们了,我们不能再奢求更多了……”

槐树一句接一句地说着,与其说在劝慰司南,不如说在说服自己。

“什么乱七八糟的。”司南哭笑不得,“没有人是活该要吃苦的,也没有人注定吃一辈子苦。你以为我那天为什么叫你去跑腿?街上那么多乞儿闲汉,我怎么不叫别人?”

槐树一怔。

这话司南从来没跟他说过。

他以为,他那天就是随便叫的……

“当然不是。你哥我不是人傻钱多的二世祖,没那个闲心帮一个扶不起来的赖皮,更不会同情早就长歪的小贼。”

槐树懂了。

他知道了,是因为他一直以来的坚持,是这几个乞儿的“干净”,让他们入了司南的眼。

司南正了正神色,说:“槐树,我之所以帮你们,是因为你们值得,值得被尊重,值得过上更好的生活,值得成为一个有想法、有盼头、有前途的人,一个将来可以怀着这份心去帮助别人的人。”

槐树表情怔怔的,只有那道灼灼的目光透露出复杂的情绪。

司南话音一转:“还是说,你想浑浑噩噩过完这十几二十年,不知道哪天就会冻死、病死在桥洞,或者成为混混头子,打架抢地盘而死,被官兵抓到牢城营,充军流放死在半路?”

“不,我不想,我不想那样……”槐树连连摇头。

“不想怎样?”司南追问。

“不想浑浑噩噩,不想变成恶人,不想到了地下没脸见我爹!”槐树大声说道。

说着说着,就哭了。

孩子们顶着湿漉漉的头发,战战兢兢地挤在浴室门口,也哭了。

呜呜咽咽的哭声充满了小小的院落。

这是司南第一次见他们肆意地哭。

即使被混混欺负的时候,即使遭人白眼的时候,即使饿着肚子生着病蜷缩在桥洞瑟瑟发抖的时候,他们都没有这样哭过。

司南眼圈泛红,“那就不要回无忧洞,留下来,等我安排。”

“可是,花鬼他……”

“他算个什么东西?”司南嗤笑,“一箭就被小玄玄射死了。”

槐树有点蒙。小玄玄……该不会是他想的那个人吧?

“就算不信我,你也该信燕郡王。”司南瞅了眼屋顶,微微一笑,“他会保护我们,会干掉花鬼,无忧洞上百年的经营会在他手上终结。”

槐树震惊。

真的是他想的那个人!

师父叫燕郡王……小玄玄?

顿时觉得,花鬼什么的,都不叫事了。

槐树被说服了,迷迷糊糊进了浴室。

同时,又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知哪天,这点不一样就会让他完成蜕变,一鸣惊人。

这天早上,孩子们干活特别积极,比以往更认真、更努力。同时又非常小心,生怕把干干净净的新衣裳蹭脏。

如果不是司南一个个按着换上,他们都舍不得穿。

小家伙们扫院子、劈柴、练拳,司南在灶台上忙碌,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出摊了,需得把锅底熬好,还得把蔬菜、肉块切出来。

趁着熬汤的工夫,司南开了一坛好酒,切了两斤酱肉,趁孩子们不注意扔上屋顶。

看似没人的屋脊,突然伸出一只手,准确无误地把酒肉接住。接完之后顿了一下,似乎刚刚反应过来。

啥时候暴露的?

这要让兄弟们知道了,脸往哪儿放?

司南爽朗一笑,“阁下辛苦了,柜子里有酒有肉,随时取用。”

那人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憋屈地比了个手势,表示知道了。

司南这下看清了,对方穿的不是皇城司的服制,更像某种仿制的军服,只有禁军的袖口才那般剪裁。

是郡王府的人。

是西北军旧部。

是小玄玄派过来保护他的。

司南嘴角扬得高高的。

他就是知道。

“师父哥,你在和黄鼠狼说话吗?”一个软软糯糯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司南一回头,看到一个梳着丸子头、歪着小脑袋的小豆丁,是被他养胖后的小崽。

小家伙生得真好,养了半个月脸蛋就鼓起来了,圆圆的眼睛骨碌碌一转,满是灵气。如今换上新衣服,往大街上一放,谁能想到曾经是个没人要的小乞儿?

司南甚至怀疑,小家伙指不定是从哪个读书人家拐出来的。

“有两个黄鼠狼。”小崽指了指墙角的小木箱。

那是两只小鼬的新家。

四四方方的小箱子,箱底铺着干木屑,旁边堆着柴禾,侧面有个椭圆形的洞。

是司南昨天晚上搭床的时候“顺便”做的——他坚持认为是“顺便”,打死也不肯承认愿意收留那只“偷蛋贼”。美其名曰,看在它老婆的面子上让它借助两天,生完崽就赶走。

没承想,一大早起来就看到门口放了三只“住宿费”,看到司南出来,小黑鼬还吱吱叫着提醒他。

司南非常有涵养地保持微笑,转头就把死老鼠铲到茅坑里了。

别说,自从有了这对小东西,草棚里一只老鼠都没有了,司南再也不用为食品安全问题发愁。

“不是黄鼠狼,是白鼬。”他拉着小崽的手,和他一起蹲在箱子旁,“你看,一黑一白,毛绒绒的,喜欢吗?”

小崽点点小脑袋,软软地问:“可以吃吗?”

司南:……

“要吃黄鼠狼肉吗?我去杀。”槐树从屋里探出头。

司南:……

孩子们,真的,咱们现在不缺肉吃。

特殊又忙碌的一个早晨很快就过去了,临近晌午,司南骑着三轮去出摊。

今天,两辆小三轮都骑出来了。

司南骑的是官家御赐的小新车,有链条,有踏板,完全就是现代版人力三轮车的模样,车斗里放着出摊的家什。

槐树穿着高跷鞋,骑着原来那辆“滑步车”,双腿往后一蹬,车子嗖嗖地往前蹿。

车斗里坐着一排小豆丁,个个梳着利落的丸子头,穿着新衣裳,眼神怯怯的,却又带着光。

一行人出现在州桥边,摆摊的、唠嗑的、过路的纷纷往这边瞅。

包子小哥一惊一乍,“天爷爷!乍一看都没认出来,怎么娃娃们一个个竟变了个人似的?”

司南笑呵呵道:“说说看,哪儿不一样了?”

“洗澡了,小脸蛋干净了,头发梳上去了……还有这衣裳,都是新的吧?啧啧,一看就是好料子。”

司南笑着点点头。

其实,孩子们最大的变化不是头发或衣服,而是心态。对未来有盼头了,人就有生机了,精气神就从举手投足间透出来了。

对面的摊子是位卖梳子的妇人,话不多,经常耷拉着眼睛,从不与人对视。司南给小崽的梳子和头绳就是从她摊上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