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刚静下来,房门被敲响,于艳梅也只是象征性的敲一敲,她端了两杯水给他们。

白色马克杯里冒着热气,是两杯不符合夏日节奏的水。

程冽是有点渴,但喝热水不是他的喜好,他问:“阿姨,可以麻烦给我换杯冷水吗?”

于艳梅没有给他换水的意愿,冷冷清清的说:“喝热水对身体好。”

说完她就出去了。

许知颜余光看着他,说:“等二十分钟水就凉了,这里没有喝冷水的规矩。”

程冽垂了垂眼睫,轻笑一声,算是回应。

补习时间一共是三个小时,程冽给了她一个半小时做试卷,许知颜比他预想的要投入的多,红条纹的草稿纸上字迹工整娟秀,步骤看上去很有条理。

这是个不错的习惯,认真对待草稿纸有利于发生错题后找到自己的解题思路,从而更精准的纠正错误。

程冽整理完知识点后观摩了会许知颜做题,随后从书包里拿出一本高三第一学期的数学题册开始做起来。

不知道是凑巧还是许知颜有意把控着时间,那盏小钟指向两点半整时许知颜收了笔,说做好了。

程冽要花十五分钟批改试卷。

许知颜把那杯晾凉的白开水喝光后,左手撑着脸颊,就这么看着他批卷子。

他目光略过去就能知道对错,也没有拿来试卷的答案对着批改,许知颜问道:“这卷子的答案你都记住了?”

他说:“嗯。”

许知颜又看到他做的习题,也只是这么看了一眼,她问:“为什么要做高三的题?”

程冽一顿,“你怎么知道这是高三的?”

“猜的。”她随意的说。

程冽没深究,面不改色的说:“有个学生想提前学习高三的题目,我怕出差错,先做一遍,就和你的这张试卷一样,给你做之前我自己都会做一遍。”

许知颜点点头,拿过那本马小跳翻了两页。

程冽拿的这张试卷是随城最好的高中的期末数学卷,难度也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结合许知颜数学期末试卷来看,她对数学的理解和分数成正比,不上不下,中等水平,这张偏难的卷子她错题要多一些,像最后一道解答题,她第一小问都没做出来。

程冽批改完,想拿她的草稿纸看,但被许知颜按住了。

“干什么?”她问。

“看看你的解题步骤。”

“没必要,不会做的就是不会做,你给我讲解就好。”

程冽身子慢慢往后靠,按着草稿纸的手指松了开来,眼里浮上一层意味不明的探究。

他说:“我看你草稿纸上写的挺清楚的,找到相应的题目和错误的那一步,会更比我直接从头讲解一遍更有效率,对题目的印象也会更深刻。”

许知颜把草稿纸挪到边上,用看了一半的马小跳压住,手指点了点最后一道简答题,语气轻柔淡缓的说:“没关系,就从这题开始吧,程老师。”

口吻客气,带着淡淡的微笑,这声程老师却极具压迫性。

四目相对,她眼里有不容退让的倔强,是属于她身上独一份的气质,高傲,自信,藏在温顺下的叛逆。

程冽没有再坚持要看草稿纸,顺着许知颜的意思,从那道最难的题目开始讲解。

他以前不是没遇到类似的学生,特别是初中的男孩,叛逆自我,家长硬逼着学习,只好硬着头皮应付他,不懂装懂,只要他讲完这事就算完了。

他不了解为什么眼前的女孩上了高中成绩会一落千丈,也没有兴趣知道,只希望她身上那股无所谓的倔强不会影响到他赚这份家教钱。

但许知颜的锋利也就露了片刻,在他讲解的时候她给予了充分的尊重,没有敷衍没有心不在焉,一板一眼的认真听着。

程冽不免多打量了她一会。

讲完第三小问,他习惯性的问道:“听懂了吗?”

许知颜细眉微皱,却又恍然大悟似的轻轻啊了声。

也许是真听懂了,她笑了笑,眼眸一转,反问道:“还有别的方法解吗?”

这其实是一句值得细细品味的问句。

她对学习是有兴趣的,她没有在敷衍,她比他想象的要聪明许多。

程冽拿过空白的草稿纸,边写‘解法二’这三个字边说:“有。”

许知颜说:“说说看。”

……

剩余的一个半小时,程冽把错题给她讲了一遍,多余的时间给她巩固了一遍她学校期末卷的错题知识点,全程她都很配合,可以说是他遇到过最省心的补课学生。

下午四点,补习结束,程冽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临走前瞥了一眼被马小跳那本书覆盖的草稿纸。

许知颜起身送他,于艳梅也不似其他家长心切,连询问的口气都是不急不缓又淡淡的。

程冽和于艳梅交谈几句后,在玄关门口,朝站在卧室门口的许知颜看了一眼,他对于艳梅说:“她挺好的。”

“那能上随大吗?”于艳梅问。

“这我不清楚,看高三情况吧。”

程冽离开后,于艳梅还沉浸在看高三这句话中。

她沉了沉气,问许知颜:“你觉得这个家教怎么样?如果不能在一个月内提高你的成绩,那就立刻换掉。”

许知颜看着鱼缸,答道:“他还可以。”

于艳梅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但考虑到这个人毕竟是能考上随大的人,她权衡后说:“那就先补习一个月看看吧。”

“嗯。”

于艳梅拿上沙发上那袋毛线球和织一半的黑毛衣回了自己房间。

许知颜在卧室门口站了会,直到鱼缸里的那条鱼突然抖动了下身体,钻进假珊瑚丛中,她才回过神。

她敛了神,正打算回房间,视线无意划过玄关处,只见鞋柜上头放着一把被透明塑料袋包裹着深蓝色格子雨伞。

她认得,这是下午那位家教进门时放上去的。

许知颜回头望了眼自己房间的窗户,四点的天还算亮堂,这场持续了一天一夜的暴雨不知什么时候悄然停住,外头已没有了风雨交加的声音,玻璃窗上流淌的雨水也只剩干涸后的痕迹。

许知颜右手搭在左手小臂上,指节上下滑动蹭了蹭手臂,注视着那雨伞几眼,最终跨出了步伐。

她拿上那把雨伞,推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电梯来的很快,没让她多等。

出了楼栋,朝前望去,没有程冽的身影。

许知颜不知道他是骑车来的还是乘坐公共交通来的,一时摸不准,抱着再找一找的想法她朝小区外走去。

雨是停了,小区年久的水泥地凹坑里积水满满,花坛里盛开的茉莉花被风刮到地上,三三两两,就这么飘零在水坑里。

走了几步,身后忽然有光洒下,湿漉漉的地面折射出盈彩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