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哥仨联袂同登台(第2/3页)

“那我先谢谢了啊。”导演抱拳来了个谢势,回头喊着倒数,艺术们把手里的唢呐、梆子鼓、铛铛锣各持在手,随着10、9、8……的倒数声音,一声开始,乐声四起。

却不料意外出来,嘭地一声,把吹笛的老头吓得一个激灵,嘴偏了,音跑调了。全场乱了。

刚一停,又是嘭地一声,吓得录音师手一抖,功放里传来了一阵刺耳的滴声。导演火了,回头瞪着乡长,乡长紧张地一瞅,赶紧地安慰着现场道着:“没事,没事,村里娶媳妇,一炮进村、二炮开路,到门口才放鞭炮。开始开始……”

又是一番赶紧准备,再喊开始时,好歹有了个样子,这是傩戏的过门调子,村戏很简单,除了乐班就是两位演员,正戴着大戏胡子,挂着鬼脸,摄影师把镜头对准了准备粉墨登场的演员,却不料又是嘭地一声,吓得他手一激灵,影像偏了,火冒三丈的一抬头,叭一下子,一个二踢脚炮仗头蹦到了脑门上,气得摄影师叫苦不迭地喊着:“导演,乱成这样,怎么拍呀?”

“等等,等会儿,等送亲的过去再开始啊……”乡长不迭地安慰着现场诸人,那些吹鼓的老艺人乐呵呵地笑开了没几颗牙的嘴,脸上皱纹挤一块了,乐歪了。

“停……”

就在距离拍摄现场不到二十米的地方,迎亲的队伍停下来了,临时司仪单长根扬着手喊着:“唢呐不开响,队伍不上场,唢呐音不高,俩口合不好……后生们,吹起来!”

一声吹起来,这指挥得比导演还牛逼,手挥声起,一声高昂、激越,如金属相刺的铿锵尖锐声音直蹿云端,现场不少人的精神头被刺激地蓦地一凛,而现场的四位吹唢呐的耳朵下意识地颤颤,这音调子到高音B调了,直撩得人心往上提。

一提再提还要提,音调在最高处拐了个弯,就在最高调子周围打波折,那声音如同群鸟争鸣、如同开怀畅笑,撩得人心跟着一波一漾,那王乡长乐了,喊了句:“好好,吹得好。老单,这谁家娃?”

声音太高,根本听不到乡长喊。秦导演的眼光却是滞在那位吹唢呐的人身上,凸着眼睛、鼓着腮帮子,这几乎用到吃奶的力气了,唢呐这玩意可比什么乐器都耗力,别看不起眼的小调,就个《抬花轿》没有三五年功夫你吹不成调,而诧异得恰恰就在这里,吹唢呐的明显年轻不大,像村里没结婚的小后生。

调子,激越到最高处时,就见得吹唢呐的单勇一顿身,一扬头,人转过来了,这是全体开锣的信号,随着一转身,板鼓、挂板、大锣、大钗、小钗、马锣、勾勾各种乐器骤起声响,却是《抬花轿》曲子,雷大鹏手里的铛铛锣敲得起劲,司慕贤板胡拉得自得其乐,且吹且走,路过这摄制组一行,那喜滋滋、乐呵呵的单勇对着摄制组几位场记的靓妞做着鬼脸、飞着媚眼,然后是腮帮子一鼓,又是欢快激越的调子领着曲头,他整个人蹲身走路、两腿蹲走、两胳膊一颤颤地吹奏样子,像只不堪重负的肥鸭子,惹得众人一阵好笑,比一对新人还抢眼。

乐队之后,才是牵马坠镫的新郎、骑在马上盖着红盖头的新娘,马后跟着送陪嫁的娘家人,雷大鹏铛铛锣鼓敲得兴起,直蹙着步子往后退,傻呵呵地低下头侧着往里瞧盖头下的新娘样子,惹得新娘扑哧一笑,新郎瞪着眼叫嚣:“看什么看,还想进洞房是不是?”

“废话,当然想进啦。”雷大鹏嘿嘿笑着,惹得前后一阵好笑,那女方家陪人赶紧地上来,装了包烟,又给两边耳朵各夹一根,才把这敲锣的打发走。

逶逦的迎亲队伍转眼而过,王乡长回头时,傻了,傩戏鼓乐班子都愣了,现场的场务、化妆、录音、摄像、全傻在当地了,明显混装瞎拼凑的乐班子,偏偏吹得这么喜庆。还是导演最清醒,大睁着眼睛喊了句:“快快……摄像跟上,全程录下来,这才叫民俗……拍那个吹唢呐那后生。”

一言惊醒梦中人,众人恐怕都是被那几声异样唢呐勾得神不守舍了,拍这玩意多少懂点音乐,唢呐全靠苇哨子控制音节,那功夫全在嘴上,高音唢呐的十八个音域,就是加键的也未必能吹到高调B上,何况人家持的就是村里的铜管普通乐器,又是这么年轻个后生。摄像的扛着机器飞奔,后面跟着录音、场记一干人,倒追到了送亲的队伍里。秦导演回头不悦了句:“王乡长,藏私了啊,这么年轻这么好的把式不给我们叫来。”

“不是我们村里人啊。”那王乡长愣了下,秦导演已经跟着跑了,让他好郁闷了半天。

不管哪儿来的人,今儿都没外人,就是抢着摄影的也没人觉得意外。到了新郎家门口不远,早有大红喜字贴上了门、大红的鸳鸯戏水剪纸挂上了窗、还有大红的鞭炮两行排开,随着唢呐的调子越来越近的迎亲队伍刚进视线,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响彻不停,边捂耳朵边捡着炮仗的小屁孩来回奔跑,两侧的村道,指指点点的大姑娘小媳妇,老娘们老太太,不时地你挤我、我挤你哈哈笑着,聚在新郎一家门口的老爷们、年轻人却是像上阵一样准备着,唢呐声停,新娘下马,哄一下子涌上来了。

按照潞州乡下的习俗,新娘下马过三关,一关更比一关难,第一关就是新郎抱着新娘闯进新房,女方来的亲戚挤、男方的亲戚挡,两拔各不相让,直像打仗,可苦了抱着新娘的新郎,被人挤搡来挤搡去,同辈的年轻人还嫌不过瘾,直逼着新娘骑在新郎脖子上,红裙一盖蒙着眼睛,拉着新郎转了几圈,得,不许偷看,你自个找方向感吧。

有人在笑着问裙子盖着的新郎:头别钻里面去啊,还不到时辰呢。

还有人拽着新娘的腿蜷在新郎头上喊着:夹紧点,夹得越紧他越舒服。

后生们闹得哈哈大笑,没牙的老太太老头笑开怀了,脸上的皱纹聚在一块;没毛的小屁孩乐歪了,钻在人缝里瞧着新媳妇的长相;折腾新娘新郎的乐歪了,直哈哈大笑着看着新人的糗相。

就在这时,又一声急促、戏谑、爽快的唢呐音起,像叽喳的鸟儿扑腾、像撒欢的马儿飞奔、又像整个人笑得不可自制了,正契合了此时的场面,吹唢呐的单勇一回头,司慕贤和雷大鹏意会老大的眼神,铛铛锣,小板胡骤然声起,填补了唢呐换气的间隙,于是这三种乐器自成一调,板胡急促地弦响、铛铛锣的脆响,和唢呐调子合在一起,直把抢进门一哄而起的气氛推向高潮。

这调子是农村常吹的调子《真是乐死人》,那声急蹿而起的高调B音是随着人群进院渐落下去的,吹得着实不错,新郎家随即出来的老人,整盒整盒的烟直往单勇、司慕贤口袋里揣。更乐的是那些摄制组的人,毫不费力全程捕捉了一个活灵活现的民俗现场,那秦导演看着摄下来的内容也乐歪了,回头要找这个鼓乐班子,却不料新人仪式一开,人多眼杂,转眼间挤搡的贺喜人群里,一个都找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