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失去的城市 38

“所以真相到底是什么?”艾博兰问道。

“我想我不明白你指的是什么。”

铁路工地的临时会议彻底破灭,艾博兰灰溜溜地离开了工地,接着回到局里以后,他在警长那儿又碰了一鼻子灰,于是艾博兰只得灰头土脸地跑去找那名保镖。

为什么?因为他一直在观察着那家伙的表情,此外他注意到巴拉特·辛格的表情里还隐藏着些别的什么东西。说什么狗屁不认识,他们根本就认识对方。他们之间……好吧,说来奇怪,虽然说来一股怨气,但艾博兰觉得他们之间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所以他下一步要找到那名保镖,这就不怎么难了。前一天他和黑兹伍德一起去找的他,这天下午他又在同一个地方找到了他:白教堂商业街的十口钟酒吧,一个妓女和骗子喜欢出没的地方,碰巧警官和落魄的前保镖都在此借酒浇愁。

“我认为你在试图保护他。”艾博兰说道。

保镖不发一语,执杯饮酒走向雅间内的酒桌。艾博兰跟了过去,落座在他对面。“有人付钱让你保护他——是这么回事吗?不会刚好是个穿长袍的家伙吧?”

沉默不语。

“或者说你保护他只是出于自己的良心?”艾博兰接着说道。此时男人抬头用悲伤的眼神看着他,于是艾博兰知道自己说对了。他继续诱导,“要是我告诉你我对那位印度年轻人另有看法呢?要是我告诉你或许前几天他也救了我的命,而且实际上,我并非要让他锒铛入狱,我只是开始想知道他会不会是一位行侠仗义的一方。”

一顿沉默后,保镖才耸着肩从喉咙里咕哝出声。“好吧,那没准你是对的,警官,因为你这么问我了,我才会告诉你他的确是正义的一方。他是个好人,一个比你和我都更好的好人。”

“说说你的看法吧。所以他的确是那晚在教堂墓地出现的人?”

“他确实是那个人,而且并没有‘袭击’这一说。那时发生了一件错事——一桩我被卷入其中的、令我感到羞耻的错事——一件他后来拨乱反正的错事。那时我的两位雇主,两位贵族,正在踢打一名女人取乐,因为他们有能力这么做。我和我的同伴帮他们放风,我们的原则是不过问雇主做事的缘由和动机。”

艾博兰给他一抹笑表示认同。

“接着这位年轻人出现了,他是唯一一个对她的惨叫做出反应的路人,其他人只是熟视无睹而已。两位贵族没有停止他们的游戏,而他阻止了他们。”

“我从没见过什么东西动起来能有这么快,我告诉你:不管他是男孩、男人还是动物。他的速度远胜过我们所有人,当然也包括你。不过眨眼之间他就做到了,我们都是咎由自取;我们每个人,这都是我们自找的。”

“所以要是你问我在铁路工地为何不指认他,要是你说他是个正派人士的时候是真心诚意的,那么只要你在十口钟这个房间里问我,你就该知道在工地也好、警局也罢,就算站在法官面前我都会矢口否认,没错,他就是那个人,而且我还天杀地祝他好运。”

“他绝对就是那个人。”

马钱特与卡瓦纳在蓓尔梅尔街的旅行者俱乐部里与黑兹伍德面谈,他们将他带到了吸烟室,那里可以俯瞰卡尔顿花园。

卡瓦纳是旅行者俱乐部的会员,是沃尔特·拉韦尔上校亲自点名他加入的,之后不久卡瓦纳就杀了他;马钱特作为卡瓦纳的左右手,对这间俱乐部也十分熟悉。另一方面,黑兹伍德则是兴奋不已,之后他可能会对他太太说,他“兴奋得就像带着两只鸡的猎犬”。像他这样的人没法习惯在蓓尔梅尔街的旅行者俱乐部这样的地方作乐,不过他嗅得到金钱的味道,此外或许还能找到解决这件烫手山芋的机会。说不定,要是他拿得出合适的筹码,他不光能得到解决这件事情的机会,而且还能挣得一些外快。

不过他当然没有忘记,现在他正身处一个奢华又颇有年头的地方,而且还需注意步步为营。

他们周围全是笑声,醉酒贵人们的高声喧哗,绅士们喝得更是酩酊大醉,不过很难想象卡瓦纳也会参与其中。他坐在宽松的皮制扶手椅里,双手分放在两边的椅把上,他穿着时髦的黑色套装,配上的是袖口和领口都闪闪发光的白衬衣。不过尽管他看起来和这群纨绔子弟与时髦人物无异,卡瓦纳散发的却是一种危险的气息,这种气质无言地诉说着当偶尔一位绅士走过向他挥手示意,他们的微笑短暂交汇时,他们并不仅仅是在问候,而是在相互表达敬意。

“你认为那个袭击你的客户的人,和我的雇员巴拉特·辛格是同一个人?”他向黑兹伍德问道。

“我很确定,先生。”

“是什么让你这么确定?”

“因为我听着马蹄声会找的是马,而不是斑马。”

马钱特听得一脸疑惑,卡瓦纳却点了点头。“换句话说,按照你的逻辑推断,他们肯定是同一个人。”

“确实如此——而且事实上我在之后与我们的保镖朋友谈过,很明显,出于某些只有他自己清楚的原因,他决定对此保持沉默。”

“那或许接下来我们应该劝劝那位保镖先生。”卡瓦纳说道,而此时黑兹伍德想的却是“钱”,并且他想知道会不会有一部分钱能掉进自己的口袋里。

“告诉我,”卡瓦纳接着说道,“如果这位印度年轻人袭击了那位保镖,接着——什么?还有另外四个人?——在一场无缘无故的凶残袭击之后,为何保镖会想要保护他?”

黑兹伍德面露贪婪之色。卡瓦纳一个点头示意,马钱特便从衣袋里掏出折好的钱,并将它们放在他们之间的桌面上。

终于来了,黑兹伍德一边想着,心里一边鼓起了掌。“好吧,”他说道,“我只知道那些他们告诉我的,似乎是那位印度年轻人救了一位本是两名纨绔子弟玩物的受难女子。”

卡瓦纳点了点头,眼睛飞快地扫视了一遍有着木制护墙板的房间。他了解这一类人。“为了取乐,是吧?”

“听起来是如此。你那个家伙,那个印度男孩就像个托钵僧一样。他把他们大部分人都打倒在地,并且最终赢了,据他们所说,那天晚上他们只能夹着尾巴落荒而逃。”

“我知道了。”卡瓦纳说道。他安静了片刻,直到周围的笑声都戛然而止。“那么,黑兹伍德先生,我感谢你的诚实,以及你提醒我们注意这件事。若是你将这件事留给我们处理,我们很乐意自己进行调查。说不定,当我们处理完成,假设我们的发现与你的猜测不谋而合,我们可以联手,这样我们就可以将害群之马连根铲除,并且你也能得到你想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