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御林看守(第2/4页)

薇娜双手叉腰死死盯着他。他忽然感觉腿有些发软。当了二十五年的御林看守,面对过不计其数的黑熊、狮子、歹徒、逃犯,但从来没学过该如何去对付一个漂亮女人。

“他到这儿来的确是企图谋杀我啊。”埃斯帕看似羞赧地提醒她道。

“多么充足的理由!我差点都相信了。”她取出一块布来给孩子包扎,“你叫什么名字?”

“尤斯考,”他回答道,“尤斯考·福瑞逊。”

“只是耳朵破了个口子,尤斯考。很快就没事了。”

埃斯帕长长地吁了口气,起身道:“来,孩子。来洗洗干净,好让你到我床前杀我时看起来帅一点儿。”

但是男孩儿却倒了下来。埃斯帕再次感受到死亡的气息,他注意到孩子的右手。上面有些紫黑的淤伤,这竟让他毛骨悚然。

“发生了什么事,孩子?”埃斯帕问。

“不知道,”尤斯考虚弱地回答道,“我不记得了。”

“跟我来,尤斯考,”薇娜说,“去给你找张床。”

埃斯帕目送着他离开,眉心深锁。这孩子想取他的命!也罢,他并未得逞。但那只手——或许那才是他的鼻子一直想要告诉他的事。

他不安地等待着自己的下一杯啤酒。

“他睡着了。”薇娜在陪了那孩子一段时间后告诉埃斯帕,“我想他两三天都没吃没睡了。还有那只手——炙热肿胀得厉害。我从没见过那样的伤。”

“呃,”埃斯帕说,“我也一样。也许我该把它砍下来带到伊斯冷城的药师那里去看看。”

“别开玩笑,埃斯帕,”薇娜说,“你看起来五大三粗,但我知道你的心比谁都软。”

“不要太自信,薇娜。他有没有提到为什么要我的命?”

“与他跟你说过的没什么不同。他认为你杀了他全家。”

“为什么?”

“嗨,薇娜!”某个角落,有人用空杯子在桌上敲得震天响,“离开国王的熊爪子,快来给我添酒!”

“班弗,就跟你平时一样——自己添好了。你知道地方。待会儿你吐了多少就收你多少费。”

这昂贵的代价立刻招来讥笑连连。薇娜在埃斯帕的对面坐下。

“他跟他的家人们在塔夫河畔扎了营,”她继续道,“那里离巫河不过几里格之地。”

“正如我所料,是非法居留者。”

“他们在御林里偷生。许多人都这样。难道这就表明他们该死?”

“我并没有因此而要他们的命。我一个都没杀过。”

“尤斯考说他看见凶手所穿是宫中服色。”

“我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他一定不是亲眼所见。这附近方圆三十里格,一个我的人都没有。”

“你肯定?”

“我他妈的肯定!”

“那是谁干的?”

“我怎么知道?这片御林留给逃犯的空间多得很。不过我想我会抓到凶手。”他喝了一口啤酒,“你说在塔夫河畔?那有两天的路。我明天得起个大早,叫皮特准备好我的马。”他一口饮尽杯中所剩的啤酒,站了起来。“回头见。”

“等等。你不想再跟那孩子谈谈?”

“谈什么?他并不知道究竟,或许他连一个人都没见过。我敢打赌他说的什么宫中服色一定是骗人的。”

“你凭什么那么猜测?”

“听好,薇娜。非法居留者在国王的惩治下成天胆战心惊。他们总认为自己马上会被绞死,或是被砍头,或者被枪杀,他们认为我是个双头怪。但我并不否认,甚至加油添醋地传播。有人谋害了这孩子的家人,但他并没看见是谁。所以想当然地认定是我。等他睡醒就会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

“但的确有人杀了他家人。”

“没错。那是他故事里最真实的一点。”他驻足叹了口气,“晚安,薇娜。”

“难道就你一个人去?”

“我的人都离得很远。我得在那些线索消褪之前赶到。”

“等等其他人。找人给东戈带个口信。”

“没有时间了。你紧张什么啊,薇娜?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点点头:“只是一种感觉。这次好像有什么不同。那些离开森林的人,似乎……不太一样。”

“我比任何人都更熟悉那片林子。放心吧,没什么不一样。”

她勉强点点头。

“好了,刚才我说过,晚安。”

她抓住他的手臂道:“小心点儿。”可没意识到自己竟抓得有点儿重。

“当然会。”他一面回答一面急切地转过头去。但愿速度够快,让她看不见自己的窘迫。

随着第一声鸡鸣,埃斯帕起床了。窗外仍旧是星星点点。他在陶盆里洗过脸,刮掉唇边冒出的胡楂,系紧鹿皮裤,还垫好了软棉铠甲。此刻东方已白。

他犹豫着穿不穿他的硬皮胸甲,可说不定今天天气会很热。

但他最后还是带上了它。热总比死好。

他把骨柄匕首插在腰带上,再加上一把飞斧。他从油布箱中取出弓箭,检查弓身和备用的弓弦,清点箭支,又重新把它们装进油布箱里。最后穿上高筒靴下楼来。

“真够早的啊,是不是?”薇娜在他穿过休憩室时对他说。

“老了。”埃斯帕咕哝道。

“吃点早餐,免得你一早就饥肠辘辘。”

“这倒提醒了我。我要买——”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星期的食物。皮特正在给你装。”

“噢,多谢。”

“坐下。”

她端给他一个木质食盘,里面盛有黑面包、蒜香腊肠和炸苹果。他风卷残云地吃完,然后发现薇娜不见了,但能听到她在厨房切菜的嚓嚓声。一瞬间,他记起,也曾有个女人在他自己的厨房里为他嚓嚓地切菜。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但痛楚依然。薇娜太年轻,几乎可以当他的女儿。他轻轻地离开,免得又撞见她,生出不必要的胆怯。一到外面,他便笔直地走向马厩。

薇娜的弟弟皮特,正忙着照料“天使”与“魔鬼”。皮特高个子,金发,身材纤细。他——几岁来着——十三?

“早上好,骑士阁下。”皮特见到埃斯帕时说。

“我不是骑士,孩子。”

“呃,不过你是我们这一带最接近的,除了西门骑士。”

“骑士就是骑士。西门骑士是,但我不是。”他朝他的坐骑点点头,“它们已经准备妥当?”

“魔鬼好了,但天使还没有。我想你应该把天使留给我。”他拍着那匹杂色马的脖子。

“它自己说的?”埃斯帕哼哼着,“肯定是你昨天把它给累坏了。”

“我没有——”

“跟我撒谎只会吃鞭子。而你父亲则会因此感谢我。”

皮特脸红了,他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子:“是……它需要舒展筋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