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袖套之上(第3/5页)

“这么说你提醒过老费尔了?”王后说。

“陛下,是的,王后陛下。”这次他鞠躬时额头碰到了草尖。

“你们已经见过?”法丝缇娅问。

“我清晨去赖尔教堂时,”王后说,“这位年轻人在那里祈祷,祷辞像是一首诗。只有在海岛上,人们才那样祈祷。所以我知道他一定是跟随费尔的人。”

“王后陛下,请原谅我的莽撞无礼,我——”

这时国王打断了尼尔的话:“你没带护卫就出去了?还去了码头?”

“我的警卫离得很近,而且依伦就守在外面,我还戴了头巾,也算是掩饰。”

“真是鲁莽啊玛蕊莉,特别是在这种时期。”

“对不起,让你烦心了。”

“烦心?这不是烦心不烦心的问题。从现在起,你不要不带护卫就出去好不好?”他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声调有些尖锐,于是平息下来继续说,“我们待会儿再谈谈这个问题。我不想把费尔和他的年轻客人也卷进一场家庭纠纷里来。”

“家庭纠纷?”玛蕊莉王后说,“我希望你们能让我单独待一会儿,我见到了一位我需要与之交谈的人。年轻的梅柯文,我为我刚才的隐瞒道歉,但能见到你,已经很值得了。”她朝她的丈夫看去,“顺带一提,我只去了赖尔教堂就回来了。”

她如此之快地转移了话题,使得尼尔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应答。这时,一种无法言明的罪恶感偷偷地潜进他的心里。

“一定是法丝缇娅!”安妮告诉奥丝姹。她们俩正骑着自己的马在紫罗兰遍地的袖套上散步。空中弥漫着春的气息,不过安妮因为情绪激动,对此并不十分欣喜。

“法丝缇娅总是很率直的,”奥丝姹不同意安妮的说法,“她肯定会盘问你那朵玫瑰的来历,而不是偷偷地把它撕碎来奚落你。”

“但如果她什么都知道的话就不会再问了。”

“可她并不知道啊,”奥丝姹说,“她不可能知道。”

“那会是谁呢?丽贝诗?”

“她已经变了,”奥丝姹指出,“变得更加世故了。说不定变得并不比法丝缇娅少,只是我们还没弄清楚而已。”

安妮思忖了片刻,在马背上换了个坐姿。她一直鄙视在马上横坐——或者该叫滑坐,那才名副其实,因为只要横坐,她便无时无刻不担心会滑落下来。如果是跟奥丝姹单独在一起,她定会毫不犹豫地立刻换作最自然的坐姿,管它什么衬裙。

可是这会儿她们并非只有两人。王国里近一半的贵族们都在同一片缓坡之上。

“难以置信。丽贝诗跟你一样,不可能出卖我啊!”

“你怀疑是我?”奥丝姹愤怒地问。

“你这傻丫头。当然不是啦。刚才我还说过。”

“哦,好。那么是谁?谁有到你房间的钥匙?只有法丝缇娅。”

“她也可能忘记了锁门。”

“我很怀疑这种可能性。”奥丝姹说。

“我也这样认为。或者是——”

“你母后!”

“对。母后当然有钥匙。可——”

“嘘。陛下来了。”

安妮慌里慌张抬头一看,果真见到了王后。玛蕊莉·戴尔·尼·德·莱芮,克洛史尼王国的王后,正骑着她的维特利安黑色母马,远离她的扈从,朝着安妮与奥丝姹小跑而来。

“日安,奥丝姹。”玛蕊莉说。

“日安,王后陛下。”

“不知我能否跟我女儿单独说几句话呢?”

“当然了,陛下!”奥丝姹立即挥缰,调转马头离开,数步之遥后向安妮投来充满歉意与担忧的一瞥。如果安妮有什么麻烦的话,奥丝姹也同样逃脱不了干系。

“你俩早上好像在为了什么事而激动不安?”玛蕊莉望着女儿的脸说,“而且你们远远地待在一旁也不跟人搭话。”

“我做了一个很糟糕的梦,母后。”安妮这样告诉她,至少这是真话里面的一部分,“而且没人告诉我们该跟着别人一起走。”

“原来如此。今晚我叫法丝缇娅带一些芬茶给你,可以帮你除去噩梦的困扰。”

安妮耸了耸肩。

“只怕不只是一个噩梦那样简单吧?法丝缇娅认为你情绪激动是有更深层原因的。”

“法丝缇娅根本就不喜欢我!”安妮回答道。

“正好相反。你姐姐很爱你,你自己也知道。她只是没有全盘顺从你而已,因为她不可以那样做。”

“所有的人都跟我作对。”安妮嘀咕了一句。

她母亲凝视着她,道:“你是公主,安妮。你还没认真看待这个身份。在你小时候,曾有一段时间忘记了严肃是怎样一回事。但现在都已经到了结婚的年纪,该好好收敛一下小孩子脾气了。你父亲跟我在奥斯加事件上都很尴尬——”

“他是个讨厌的老头儿。你不要指望我——”

“他是位绅士,而且不仅仅只是位绅士。他的忠诚对我们来说关系极其重大。难道你认为你父亲王国里的功臣们很讨厌?你知道曾经有多少祖先们为了这个国家鞠躬尽瘁?”

“那不公平。”

“公平?我们不是普通人,安妮。在我们出生之时,许多抉择便已经为我们选定,无法更改。”

“可丽贝诗却是为了爱而结婚!”

玛蕊莉摇了摇头:“啊,这正是我所担心的,法丝缇娅也一样。看起来是一对完美的结合,但丽贝诗对爱的了解并不比你多。”

“噢,是,母后!就像你知道得一清二楚似的!”安妮扯开嗓门吼道,“所有伊斯冷的人都知道父王跟葛兰夫人在一起的时间远比待在你房里的时间多得多。”

她的母亲给了她一耳光。安妮没看清她是怎么出手的,只感觉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疼痛。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玛蕊莉的声音低沉、平缓,而危险。安妮从来未曾听见母亲有过如此的语调。

眼泪霎时溢满安妮的眼眶,她哽咽着告诫自己:不能哭。

“现在,你听我说。今天有三位年轻人会来,他们长得都不错,而且时髦。你在听吗?有阿乌汗的文格·卡什逊·阿乌汗,温斯顿准男爵家族的威廉·佛翰,还有顿凯斯·梅柯艾罕,无论谁跟你都很般配,没有讨人厌的老头。我希望你能接受其中一位,你明白吗?他们会单独来跟你会面。”

安妮沉默地骑着马,胸中一阵愠怒。

“你明白吗?”玛蕊莉重复道。

“明白。我怎么去见他们?”

“会有人给你引见,不用担心。已经安排妥当。”

“很好!我懂了。”

“安妮,这都是为了你好。”

“有人对我这么好,我可真幸福啊。”

“不要再调皮捣蛋了。今天是你二姐的生日,高兴点儿——即便不是为了我,也是为了你二姐。好了,就算是为了我,让我们结束争吵好吗?”玛蕊莉对她笑了笑,但安妮从来没有期待过那种冰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