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梅菲提的子宫(第2/3页)

“你必须看到女王的诞生,安妮。”

“你指我要成为女王?”

女人耸耸肩:“那也是一种可能。”

“对,一种绝不可能的可能。除非我父王母后还有兄长姐姐们都先我而……死……”

一时间她无法继续言语。

“会那样吗?”她问,感觉一阵寒冷,“那可能发生?”

“我不知道。”

“别跟我说不知道!告诉我一些真实的事。”

女人把脸侧向一边:“我们只看得见需要的东西,安妮。就像一个好厨师一样知道在烘烤时是否需要多放一点儿盐或是一片月桂叶,是否需要多烤一个小时。”

“克洛史尼可不是烤肉。”

“对。这个世界也不是。或许我更像一个医师。我看见一个人伤得很重,伤口受了感染,开始腐烂,蛆虫逐渐变得大胆,狼吞虎咽着剩下的部分。我感觉到他的痛楚和疾患,也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膏药,知道该在何时何地用火焰去清洗伤口。”

“克洛史尼没有腐烂。”

女人摇摇头:“它快要死了。”

安妮朝对方猛地一挥手臂。“你是一片云,是医师!克洛史尼是烤肉,是快病死的人!把话说清楚点儿!你暗示我的王国与家族处境极其危险,暗示我必须成为女王或者制造女王的人。可我现在在维特利安,在千里格之外!我是该留下还是离开?告诉我该怎么做,别说什么烤肉和病人的胡话。”

“你在你被需要的地方,安妮,我已经告诉过你该怎么做。剩下的需要你自己去琢磨。”

安妮转动了一下眼珠。“很好,很好。这答案真够直率。为什么是我?看在圣者的分上如果你真能看到未来,为什么被需要的是我,而不是法丝缇娅,不是母后?”

女人背过身去,走了几步路。她叹了口气:“因为我感觉到被需要的是你。因为橡木在这样窃窃私语,尽管狮鹫在杀死它们。而且还因为,在所有活着的女子中,你是唯一一个可以这样不请自到的人。”

“什么?”

“你在阳光下逆时针走动时,是我姐姐召唤了你。但我并没有召唤你——是你召唤了我。”

“我……怎么可能?”

“我告诉过你,你跟圣塞尔订过一个协定。当你通过死者送来祈祷时,就会付出代价,见证后果。”

“可我并不知道。”

女人发出一声短而冷的笑:“如果一个盲人在悬崖边走,难道空气会在拒绝托起他之前问他是否知道那是悬崖?难道底下的岩石会在他摔断骨头之前问他是否知道它们的存在?”

“这么说,是塞尔诅咒了我?”

“她祝福了你。你走过了一条她最为奇异的巡礼路。从没有人像你这样被她触摸过。”

“我从未走过什么巡礼路,”安妮说,“巡礼路是为祭司们准备的,不是女人。”

一丝微笑滑过女人苍白的嘴唇。“伊斯冷墓城的古墓就是一个圣堕,”她说,“梅菲提的子宫是另一个圣堕。它们是一对,是同一事物的两半。这是极短的一条巡礼路,但又极难发现。千年以来,你是唯一走过的人。兴许千年之后,你也是最后走过的人。”

“这意味着什么?”

女人再次微笑。“如果我知道,我定会告诉你。但我只知道这个:它需要被开启。你对塞尔的祈祷把你带到了这里,因此每一条路线都被设定完好,包括这次。正如我所说,你正在你被需要的地方。”

“所以即便她们把我扔进洞穴让我自生自灭我也应该待在修女院里?啊,我明白了。她们是被安排这样做的,因为塞尔要她们这么做。”她哼了一声,“可要是我选择不相信你呢?要是我把你当作某个操纵黠阴巫术的巫婆,认为你是在骗我呢?你来到我的梦中跟我说些谎言,还指望我把这些津津有味地当蛋糕吃下去。”

忽然一个念头蹦将出来,直接击中她自己的心脏。“如果你是寒沙的黠阴巫术呢?难道就是你跟你姐姐蛊惑了那个骑士让他去谋杀我母后?肯定的,一定是你们!我可真够笨啊!”

这想法使得她膝盖打战。伊斯冷的每一个人都在想方设法寻找懂法术的人去蛊惑御前护卫,而就在安妮与那种人作莫名其妙交谈的时候,谋杀事件发生了。

除了护法大人以外她谁也没告诉,但他不相信。而现在她已身处一千里格之外,受控于一群有虐待癖的修女,远离任何一位可以信任的人。

即便是奥丝姹,也要她许诺不逃跑。或许奥丝姹也被蛊惑了。

“你是个骗子,”安妮说,“骗子!巫婆!”

女人摇摇头,动身离开,走向树林。安妮不知道这是不是一种否定。

“不要走!回答我!”

女人挥了挥手,于是一切又重新归于黑暗。

“不要!”安妮再次哀号。她回到了洞穴里冰冷的石板地面上。她用拳头捶打着地面,愤怒的眼泪不争气地流出来。

安妮数百次地骂自己蠢笨,之后得出一个结论:她不能也不会相信瑟苦拉院长会放她出去。戴面具的女人说这里有另一条路。那可能是谎言,但她想起许多描绘洞穴的故事里,的确总是不止一个出口。

于是,她小心翼翼,像只动物似的伏在地上,用四肢慢慢行走。她爬过那些修女叮嘱她不要越过的界线,来到一个连地面也是岩石的未知世界。

这比安妮想象的状态好多了。地板上每一道浸渍每一条曲痕似乎都在昭示这是何处,于是探察很快便跟某段记忆重合起来。这是多么令人恐惧而又激动人心的事。要是她真的走过巡礼路呢?就像一个祭司那样?就像维吉尼亚·戴尔与她的英雄们那样?要是这种奇怪的新感觉并非来自自己的空想,而是确然的事实呢?

无论是否空想,这条路她走得越来越有信心。她站了起来。脚步的回音告诉她所在之地是否空旷。有些冰凉的空气警告她哪里有巨岩的深深裂口,还有洞穴的气息会提示哪里有水源。她一路走下去,那种特别的气息越来越强,直到听见欢快的流淌之声。而后,在一些通道上爬上爬下之后——有些窄得几乎挤不过去——她见到了光亮。

暗淡的光亮。

真正的光亮。

这种光亮很快就变得可以刺痛双眼,于是她只好停下来让多天埋没于黑暗中的眼睛重新习惯这种能量。当感觉太阳的光线不再那么耀眼后,她走向岩洞的出口。温暖的阳光,惬意的微风,这种簇拥肌肤的奢侈感受使她一时间忘记了做其他事情。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始查看周遭的环境。

岩洞位于遍植了橄榄、月桂和杜松的山腹。安妮思忖着集训院也坐落在同样的山脊之上,但仔细瞧了瞧却没见到塔的踪影,这也就是说她一定是身处山体的另一面。她小心地择路走向山顶,直到看见集训院。距离相当的远。而后安妮开始往回走,仔细勘察,并牢牢记住了岩洞周围的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