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祭品

埃斯帕跪在地上查看马粪,而后对自己点了点头。

“近了,”他粗声道,“甚至落后不到一天脚程。但他们人数增多了,说不定有十人以上。”

斯蒂芬看着御林看守的行动,也尽力想找出一点蛛丝马迹。“你说新加入的会不会是瑟夫莱?那个芬德和他的那帮无赖?”

埃斯帕的表情黯淡下来。“是你教友说的对不对?他打算在卡洛司跟芬德碰面?”

“德思蒙·费爱不是我的教友,”斯蒂芬对埃斯帕的腔调有些恼怒,“他所做的无论是什么都跟教会无关。”

“你就那么肯定?”埃斯帕说。

“你想想看,”斯蒂芬说,“主教大人救了我们的命。如果教会是幕后主脑,他怎么会那么做?”

埃斯帕伸直身子,严肃道:“你说呢。”

当御林看守真的要听他意见时,斯蒂芬还是给吓了一跳。他回忆起在修道院那天晚上的德思蒙,回忆起他如何替教会服务。那次谈话听起来是真心的,就像是和另一个费爱纯粹而真诚的一次交心。

“德思蒙修士在替人做事,”斯蒂芬道,“或许是教会的人,也可能不是。我想他并非完全清醒。”

“你认为那个人会是芬德吗?”埃斯帕哼道。

斯蒂芬考虑了一会儿,最后说:“不。他谈论起芬德时当他是同谋,同时又有一些厌憎。我想费爱和你的瑟夫莱在为同一个可以置身事外的雇主服务。但我不知道是谁。”

“这片森林马上就要到尽头了,”埃斯帕说,“我们快到卡洛司所在的梅高平原了。他们可能已经会合,所以无论他们打算做的是什么,马上就要付诸实践了。”

“我们可以绕开他们吗?争取在他们到达要塞之前去给王后报信。”

“也许,”埃斯帕沉思,“不过不太可能。”

“那怎么办?一共十六个人,还有瑟夫莱。我们没法跟他们斗。”

埃斯帕扬起一边眉毛。“我们?凯普·查文·戴瑞格,我若把你知道的有关战斗的东西放进一杯啤酒的泡沫里,恐怕所有泡沫都会落荒而逃。”

“呃,你应该教我一点点的,御林看守。我可能会有用。”

“我能教会你的东西只能让你把自己搞成一具尸体。”埃斯帕反驳道。

“那你要一个人杀死他们全部?怎么杀?”

埃斯帕哼哼笑了一声。“我从没说你没有用啊。你可以朝他们摇摇手,顺便用身体接几支箭,好让我可以偷偷爬到后面。”

“我很愿意那样做,”斯蒂芬诚挚地说,“如果有效的话。”

“我在说笑呢,孩子。”

“哦,”斯蒂芬说,“我弄错了,对不起。是你想出来的笑话?听起来像是真的。但当你第一次见到鱼儿飞跃时,你很可能认为它是一只鸟。”接着他又陷入了沉思。“呃,那该怎么办?”

“我没有办法。”御林看守说,“但在追上他们之前,我会想出来的。”

“了不起的计划。”

埃斯帕耸耸肩。“你有更好的吗?也许在你读过的某本书里?”

“呃,”斯蒂芬开始考虑,“在《赫因旅行记》里,赫因与他的伙伴们在遭遇山贼时,用泥土和稻草做了许多假人,使他们看起来人数更多。”

“不错啊。他们能让那些假人走路吗?”

“啊……不。可是如果我们能引诱德思蒙和他的人来追我们——”

“追来打我们的假人?”

“对。可能不怎么有效。但如果我们设一个圈套呢?挖一个陷阱,栽一些尖树桩进去,表层铺上树叶或杂草。”

埃斯帕点点头。“好主意。我们就用十根手指来挖这个陷阱好了,一直挖到第二天太阳升起?也许你可以领着他们多兜几个圈子,好让我和马儿们有时间继续挖。”

“我只不过想帮忙,”斯蒂芬嘀咕道,“是你吩咐我想办法的。”

“对,我吩咐过,难道不是?”埃斯帕叹口气,“下次我要吩咐在你脑门上敲一钉锤。可能会更有用。”他重新骑上魔鬼,接着给了斯蒂芬更加友好的一瞥。“继续想,”他说,“谁知道呢,说不定你脑子里真会冒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来。”

斯蒂芬在几个小时之后证明了他自己是有用的。他向埃斯帕招手,御林看守即刻会意,勒住魔鬼的缰绳。斯蒂芬敲敲自己耳朵,又指了个方向。他能听到远处有人谈话,那个方向定是那些无赖修道士。

他认为他们追踪的那些人里没有跟他一样好听力的人,但也没必要冒险。迄今为止,他一直保持在听力范围内行动,这才没被发现。他有意把这个当作规则来遵守。

埃斯帕弄懂了他的手势,谨慎地下了马。斯蒂芬也照做不误。御林看守静静地命令马匹待在原地,而他俩则开始爬行,穿过森林的边缘爬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他们停下来蜷伏在山脊的一片杂乱的葡萄蔓藤之中。下面的森林被分割为几块树木稀疏的林地,而远方则是午后阳光下的一片宽广绿地。

十六个人围坐一圈,中间有一个圆锥状的小土墩,表面稍微有一些植被。一对帐篷已经搭好。十来人戴着宽边帽,脸上罩着薄纱;斯蒂芬思忖着那肯定是瑟夫莱。其余的则是德思蒙和他剩下的修道士。斯蒂芬瞥了一眼埃斯帕,其表情越来越接近于狂怒。斯蒂芬扬起一边眉毛。御林看守回瞥了他一眼,用嘴形做出一个词。

芬德。

御林看守多半已经设计出杀死十五人,留下最后一个的办法。

埃斯帕做手势叫斯蒂芬待在原地,自己则像只山猫一样安静地潜行出去。斯蒂芬极想知道他要去哪里,却又不敢问。

御林看守从视线里消失了,斯蒂芬躺在那里看,十分奇怪他到底要做什么。

下面的修道士和瑟夫莱已经搭好了帐篷,但他们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实际上,那个小土墩成为了他们新行动的焦点。斯蒂芬有预感,那一定是一个圣堕。

天很凉,可他的眉宇上却挂满汗珠,他匍匐着靠近,藏在低处一棵巨橡隆起的树根背后。他的感知在膨胀,森林的生命之脉在他的血管里鼓动。树上松鼠的低语使他焦虑,蟋蟀和蝉的鸣叫似乎在期待着黑夜的来临,只剩下一个小时左右。凿叶蚁劳作的齐声合唱使他的耳膜发痒。雀儿们快乐地鸣啭,松鸦们抗议着底下费爱一伙人的出现。

他集中精神,通过森林,倾听着敌人的谈话。

费爱换了一种斯蒂芬不懂的语言,偶尔会发现有一两个词听来像是古代卫桓语。两个修道士——塞吉瑞克和斯蒂芬不认识的——脱光了上衣,一个瑟夫莱在他们胸膛上画奇怪的图形和象征。还有一人——斯蒂芬同样也不认识,但不认为他是修道士——被脱光了上衣。他被带到圣堕顶端,双臂展开绑在桩上,嘴里被塞了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