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魂灵现身(第2/3页)

“这就是我必须将职责看做唯一真爱的原因。”他回答,语气恢复了冷硬。

“那它就会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悲剧了,”艾黎宛回答,“如果你能坚持到底的话。可你的心太过浪漫,没法彻底封闭起来。”

虽然已为时过晚,但他们终于来到了庄园大门前。

卡佐把手按上墙壁,撑住身体。他打个嗝,将酒瓶举到唇边,痛饮起来。

这葡萄酒和他从前喝过的酒全都不一样:它又干又浓,带着杏仁似的余味。女公爵曾宣称它的原料产自附近的某座山谷。这是他尝过的克洛史尼酒中最棒的。

他仰望着没有月亮的天空,举高酒瓶。

“查卡托!”他说,“你真该来的!我们可以聊聊这酒。干杯,老家伙!”

查卡托曾声称,特洛盖乐以北所有的葡萄酒都不值一尝,但这瓶酒可以证明他错了。当然了,问题在于他会不会顽固地不肯承认。他的导师现在怎样了?卡佐想。考虑到他的伤势,他肯定是在邓莫哥堡的床上休养吧。

他环顾着自己发现的这座花园。饭菜非常美味,而且充满异国风味。北方地区也许是有点野蛮,不过吃的东西还是很有趣的,而且女公爵这儿的食物尤其丰富。可几杯葡萄酒下肚以后,他就完全听不懂周围的交谈声了。

女公爵的维特里安语水平还算过得去,虽然她在途中挑逗过他几次,之后却十分自然地把注意力转到了安妮的身上。他实在累得没法用王国语磕磕绊绊地说话,所以用完餐后,他便离席去寻找偏僻处,然后就找到了这儿。

幽峡庄——这个怪名字在世界的这个部分似乎更接近花园的意思,和艾滨国的梅迪休庭院有些类似。他和查卡托曾在那里偷走了传说故事里的知名人物艾奇达克鲁米·德·萨赫托·罗莎的一个瓶子。

当然了,艾滨国不会到处都下着冰冷的雨,维特里安花园也不会有这样修剪得类似墙壁的常青树篱,可这座花园仍旧令人愉悦。其中甚至还有翡由萨女士的雕像,她的形象也在为他家乡埃微拉的广场增光添彩。它让他有点回家的感觉。

他朝这位伫立于苜蓿形庭院的石板中央身形修长、一丝不挂的圣者脱帽致敬,然后坐倒在大理石椅上,继续喝他的葡萄酒。他的双手冻得生疼,可身体的其余部分却温暖得惊人:不仅是酒精的作用,也是因为女公爵给他的异常合身的紧身上衣和裹腿。橙色的绑腿很厚,用羊毛织就,黑色的上装则是以毛皮衬里的软革制成。他把宽袖棉衣披在最外面,双脚在厚底靴里暖洋洋的。

他坐在油灯温暖的光圈中,再度举高玻璃瓶,为女公爵对服装的绝佳品位再度痛饮,这时,一个女声打断了他的狂欢。

“卡佐?”

他转过头,发现奥丝姹正打量着他。

艾黎宛也给了她礼物:她外面套着靛青色长袍,里面穿着用卡佐没见过的某种深棕色皮毛做成的罩衣,不过他觉得兜帽是用白水貂皮做的镶边。甚至在灯光中,她的脸蛋也红彤彤的。或许是因为天冷的关系吧。

“你好啊,美人儿,”他说,“欢迎来到我的小小王国。”

奥丝姹一时没有作答。会不会是光线的恶作剧,让她看起来立足不稳,就像在窄桥上维持平衡?他说不清。他真希望她能伸出双臂,让自己站稳。

“你真觉得我美吗?”她脱口而出。卡佐这才意识到,她喝得不比他少。

看起来,女公爵有一件事很在行:劝酒。

“美如落日的光辉,美如紫罗兰的花瓣。”他回答。

“不,”她有点生气地说,“不是这样。你对见到的每个女人都这么说。我想知道你对我的看法,只是对我。”

“我——”他张口欲言,可却被她打断。

“那时候我还以为自己会死,”她说,“我从没觉得这么孤单过。我祈祷你会找到我,可又怕你已经死了。我看到你摔下马了,卡佐。”

“我的确找到你了。”卡佐说。

“是啊,的确,”她说,“的确,而且那时的感觉真好。就像你第一次救我——救我们俩,就在修女院附近。你奋不顾身为我们阻挡威胁,甚至不问缘由。我从那时起就爱上你了。你知道吗?”

“我……不。”他说。

“可等到我对你的了解加深之后,才明白你会为任何人这么做。是啊,你当时在追求安妮,可就算你不认识我们两个,也会做出同样的事。”

“这可不一定。”卡佐说。

“一定。你就像个舞台上的演员,卡佐,只不过你的舞台是自己的生活。你的一言一行都经过盘算,几乎永远都在装腔作势。可无论你知不知道,在这一切的掩盖下,你所伪装的那个形象——其实就是你自己。等我明白这点之后,也明白自己更爱你了。我也明白,你不爱我。”

卡佐的胃抽紧了。“奥丝姹——”

“不,别说话。你不爱我。你喜欢我,喜欢吻我,可你不爱我。也许你爱安妮。我不太肯定,可你现在也该明白了,你没法得到她,不是吗?”

她大哭起来,突然间,卡佐满心只想阻止她流淌的泪水,却觉得身体怪异地无法动弹。

“我知道你对我甜言蜜语只是为了让她嫉妒。就我对你的了解,得不到安妮的事实只会让她显得更迷人。可我在这儿,卡佐,而且我爱你,就算你和我的感受不同,我还是想要你,想要你能给我的一切。”她拭去泪水,挑衅地踏前一步。

“过去的一年里,我几乎死掉的次数不下十次。我每次都死里逃生,可状况却越来越糟。我不觉得我能活到下次生日那天,卡佐。我真的不觉得。所以在我死前,我想——我想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吗?我不期待婚姻,爱情,甚至是鲜花,可我想要你,就现在,趁我还有时间。”

“奥丝姹,你真的好好想过了吗?”

“那些人说要强暴我,卡佐,”奥丝姹说,“你觉得我想这么失去我的贞操?难道我丑到——”

“停,”他说着,抬起手,而她照办了。她的眼睛似乎比往常更大了,柔和的光影落在她脸上。“你心里很清楚。”

“我一点也不清楚。”

“是吗?你好像对我就很清楚啊,”他说,“清楚我有什么感受,没有什么感受。噢,让我告诉你,奥丝姹·伊斯多特拉——”

“利斯多特。”她纠正道。

“随便你怎么发音,”他说,“重点是——”

“是什么?”

“是——”他止住话头,看了她一秒钟,那个时刻重回他的脑海,就在史林德袭击他们之前,那个看到她被绑住手脚,看到那些带走她的人,看到那女孩不是安妮,而是奥丝姹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