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龙蛇(第2/3页)

他垂低利箭,瞄准队末那人的脖子:那是个人类。如果他能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放倒其中一两个,就能大为增加他幸存的机会。

可……

他叹了口气,转换了目标,将利箭射进了那家伙右臂的肱二头肌。不出所料,那人尖叫一声,坠下马去,重重撞上地面。剩下的人大都只是看着他,满脸迷惑,试图搞清楚状况,可有一个——这时埃斯帕认出那是个瑟夫莱——跳下马,拉开弓弦,双眼扫视林间。

埃斯帕一箭射穿了他的肩膀。

这家伙没有尖叫,可他的吸气声就连远处的埃斯帕都能听见,而他的目光也立刻发现了箭矢的来源。

“护林官!”他怒吼道,“是那个护林官,你们这些蠢货,就在林子里!就是芬德警告我们当心的那个!”

很好,埃斯帕想。我早该想到他们是知道我在御林里的,不过……

埃斯帕看到另一个人也拉开了弓。他朝那家伙射出一箭,被躲了过去,箭尖只削下了一块耳朵。那人放箭还击,见鬼,射得真准,埃斯帕想着,身体早已跃向下方的那根枝条。

他落地时略微蜷曲双腿,膝盖传来一阵五年以前绝不会有的刺痛,第三支箭已射向了对面的弓手。那人用手捂住受创的耳朵,正要惨叫之时,箭头扎进了咽喉,这让他安静下来。

埃斯帕搭上另一支箭,仔细地瞄准另一个正搭箭上弦的瑟夫莱。他射中了对方大腿内侧,瑟夫莱像一堆死肉那样瘫软下来。

一支红翎箭猛地撞上埃斯帕的熟皮胸甲,位置恰好是最下面那根肋骨的上方,几乎把他肺里的空气全部挤了出来。世界只剩下旋转的黑色斑点,而他意识到,尽管他的双脚还在,可脚下踩着的已不再是树枝。

他闷哼一声滚向旁边,发现自己的弓已不见了踪影。护林官在起身的同时探手去摸手斧,却发现又一个瑟夫莱的箭瞄准了他。他掷出斧子,闪向左侧。

斧子以毫厘之差偏离目标,可那瑟夫莱也因此缩起了身子,射出的箭大失准头。埃斯帕咆哮一声,扭身扑向敌人,短匕出鞘。十码的距离足够那个瑟夫莱搭上另一支箭,进行一次近距离射击,可他显然不清楚这点,而是在射击、拔剑和逃跑之间犹豫不定。

他最后决定拔剑,可这时埃斯帕已经冲到了面前:他用空出的那只手抓住瑟夫莱的肩膀,扭过他的身体,令他的左侧腰部暴露出来。埃斯帕的第一次刺击撞上了链甲,于是他抬起手,割开了对手的颈动脉。他闭上眼皮挡下飞溅的鲜血,从变成一具尸体的敌人身边跑过。

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过轻率,因为他少算了一个没受伤的对手。头两个被他射中的家伙或许会给他添点麻烦,但这两人都不太可能拉得开弓了。

第四个对手用粗重的喘息声宣告了自己的存在:埃斯帕飞快转过身,发现对手正挥舞着一柄阔剑冲刺而来。埃斯帕的双膝开始颤抖,更觉得仿佛有荨麻塞进了肺中。这感觉很熟悉,正如他初次与狮鹫目光相交的感受。

答案有了,他想。毒。

只要够聪明,拿剑的就能干掉拿匕首的。幸运的是,这家伙似乎不太聪明。他把武器高举过头,作势欲斩,而埃斯帕装出拼命要接近对手的样子——从距离来看,这是绝不可能的事——于是那家伙很识相地挥出了又狠又快的一击。

可埃斯帕却抽身退后,并未进入对手的攻击范围之内,趁着挥舞的利剑重重斩向地面,回天乏术的时候,他才真正跳上前去,左手抓住那人挥剑的手臂,匕首深深插进那人的腹股沟里,位置恰好在铁制的裤褶左方。那人顿时窒息,蹒跚退后,挥舞着双臂来维持平衡,脸上的血色飞快消退。

埃斯帕听到背后传来一声闷哼,他步伐不稳地飞快转身,却只发现头一个被他射中的瑟夫莱人惊讶地瞪着他,手里握着一把短剑。在埃斯帕的注视下,偷袭者的短剑从指中滑落,人也跪倒在地上。

那人身后约莫十码的地方,薇娜冷冷地垂下了弓。她面色苍白,可究竟是因为毒素还是紧张,他说不准。

棒极了。

他现在能感受到体内的烧灼之感。他几乎已虚弱得握不住匕首了。

可他还是强迫自己在周围巡视了一遍,以确保他的敌人都已毙命——只有被他最先射中的那个人除外。那人正按着手臂,缓缓爬行,啜泣不止。他看到埃斯帕走来,爬得更快了。他原先就在哭泣,这会儿泪水流得更欢了。

“饶命,”他喘息道,“饶命。”

“薇娜,”埃斯帕喊道,“在另几个人身上找找有什么特别的。还记得主母恫雅给我的那玩意吗?类似那种东西。”

他的靴底踩上了那人的脖子。

“早上好啊。”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坚定。

“我不想死。”那人抽泣着说。

“见鬼,”埃斯帕说,“我也不想!还有,我也不想让我可爱的妞儿去死。可我们已经快死了,对不对?就因为我们踩到了芬德找来的那个鬼东西的足迹上。你的朋友都被我送去给狰狞怪当早饭了,他们这会儿正在招呼你也过去。我可以让你走得又快又稳当,只要我用这把刀子刺进你脑瓜子下面就成。”他跪在地上,手指用力戳着脊骨与头骨相交之处。那人惨叫一声,埃斯帕闻到了一股不太宜人的气味。

“感觉到啦?”他说,“这儿有个窟窿。刀子捅那儿就跟切黄油一样快。可我用不着这么做。你胳膊的伤不重,可以慢慢爬到弥登去,找个好女人,下半辈子做黄油为生。可你首先得保证我跟我的朋友不死。”

“芬德会杀了我的。”

埃斯帕大笑起来。“这话可真够蠢的。如果你不帮我,那不用等芬德知道你出事,你就已经烂得差不多了。”

“好吧,”那人可怜巴巴地说,“药确实有。拉夫身上带着呢,装在个蓝色的瓶子里。每人每天一小汤匙的量就够了。不过你得给我留一点儿。”

“为啥?”

“因为我也要死了,”那人解释道,“这药没法清除毒素:它只会减慢毒的发作。要是停服几天,一样会死。”

“是嘛。可哪种傻子才——哈。我明白了。芬德一开始根本没告诉你的,对吧?”

“对。不过他有解药。他准备等我们干完活儿就把解药给我们。”

“我懂了,”埃斯帕艰难地抬起头,“薇娜?药在蓝瓶子里。”

“我已经找到了。”她大声回应道。

“拿过来。”

他把匕尖抵在那人的脑袋上。

片刻之后,薇娜在他身边跪倒。她双眼血红,皮肤成了蠕虫般的白色。

“喝一点儿,”他对薇娜说。他把匕首往前推了少许。“如果这药毒死了她,你也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