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心与剑(第2/4页)

他抬起头,发现那是尼尔爵士。卡佐咧开嘴,举起了瓶子。

“你的脚怎样了?”尼尔问。

“我得说它这会儿不痛。”卡佐欢快地回答。

“希望如此。”

“你看,是女公爵大人叫我不要痛的。”卡佐解释完,被自己的笑话逗得大笑了好一阵子。

奇怪的是,尼尔似乎没被逗乐。

“怎么?”卡佐问。

“我对你的勇气和剑术非常敬佩。”尼尔开口道。

“你是应该敬佩。”卡佐告诉他。

尼尔愣了一下,点点头——与其说是回答,倒不如说是回应自己——然后续道,“我的责任便是保护安妮,”他说,“保护她免受任何伤害。”

“噢,这么说,应该是你跟埃克多打,呃,不是我。是吗?”

“本该是我才对,”尼尔平静地赞同,“可我当时必须和女公爵就她拥有的人手和我们能得到的数量进行磋商,而且不幸的是,我没法同时身在两地。而且她被袭击的那个时候,我如果在她房间里就太不合适了。”

“那时没人在她房间里,”卡佐说,“就是她几乎被杀的原因。也许是该有人在房间里陪着她,无论‘合适’与否。”

“你没陪着她?”

“当然没有。你以为我为什么没穿衣服?”

“事实上,这就是我的问题。你寄宿的房间和定好的不太一样。”

“是啊,”卡佐说,“但我是跟奥丝——”他停了口,“这真的不关你的事。”

“奥丝姹?”尼尔透过牙缝吸了口气,又压低了声音,“可她正是那个应该在房间里陪着安妮的人。”

卡佐用一条手臂支撑着自己起身,目光与骑士交会。“你在说什么?你是想说宁愿让她们俩一起死?埃克多把守卫全都杀了。如果我不在附近,你觉得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我知道,”尼尔说着,揉搓着额头,“我没想冒犯你,只是想弄清楚为……弄清楚出了什么事。”

“现在你知道了。”

“现在我知道了,”骑士顿了顿,面孔拉长到滑稽的程度,“卡佐,要保护某个你爱的人是非常困难的。这点你明白吗?”

卡佐突然很想用剑指着这个骑士。

“我明白得很,”他不紧不慢地回答,本想再补充几句,可尼尔的眼睛里的某些东西告诉他,没有这个必要。于是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一起喝一杯吧。”

尼尔摇摇头。“不。我要忙的事太多了。可还是谢谢你。”

他转身离开,留下卡佐去面对更加丰富多彩的回忆和想象,还有迅速到来的梦境。

尼尔辞别卡佐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洁之感。他从初次碰面起就怀疑这个维特里安人和安妮有某种关系:他想起了安妮过去的名声。她母亲把她送去维特里安的修女院,根本就是因为她和邓莫哥的罗德里克处在某种微妙的境地时被抓了个正着。

因此,在结伴旅行了这么久之后,公主和剑客之间发生过什么也就不足为奇了。而且尼尔不会为此谴责卡佐:他本人就曾和王国的某位公主产生了不恰当的情愫,而且他的出身还不如这个维特里安人。

但他非问不可,不是吗?

尼尔还是不喜欢这样的角色。他不适合去询问成年男人的动机,去操心谁和谁在床上赤诚以对。这不是他想要关心的事。这让他感觉很老,就像别人的父辈。事实上,他和卡佐差不多同龄,比安妮也大不了几岁。

他想起了女王的护卫依伦,她曾警告他不要爱上玛蕊莉,说爱上她就会害死她。当然了,依伦说得对,只是她弄错了人。他爱的是法丝缇娅,而法丝缇娅已经死了。

他突然非常想念依伦:他不太了解她,每次对话时,也多半是她帮他摆正自己的位置。但安妮需要依伦那样的人,那样不容置疑而且能力出众的女性。某个能凭借匕首和警句保护她的人。

可依伦在保护王后时死去,再也无人接替她的位置。

他顺路去探望安妮。女公爵把她转去了另一个房间,尽管尼尔不记得这番变动背后的目的,但他很肯定,这会让她的处境更安全。

他发现安妮显然已经睡了,奥丝姹就坐在她身边。女孩看起来好像大哭过一场,看到他时脸颊还红得发亮。

尼尔走进卧室,尽可能放轻步子,来到房间的另一侧。奥丝姹站起身,跟在他身后。

“她在睡觉?”

“对。女公爵大人给她的酒好像很管用。”

“很好。”

奥丝姹咬着嘴唇,“尼尔爵士,可以的话,我想跟你谈谈。有些事我必须坦白。你愿意听我说吗?”

“我可不是主教,奥丝姹女士。”他说。

“我当然知道。你是我们的保护人。但恐怕我是在安妮最需要我的时候抛弃了她。”

“真的吗?你觉得你能阻止那个杀手?你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办法?”

“我有把匕首。”

“刺客干掉了两个拿着剑的男人。我不觉得你会有比他们更好的下场。”

“可我总该试试啊。”

“还好你没有试。我也不在场,奥丝姹。我们都该庆幸卡佐碰巧在附近。”

奥丝姹支吾起来,“他不是……碰巧……在附近的。”

“毫无疑问,这是诸位圣者的指示,”尼尔温和地说,“我只需要知道这点就够了。”

一小滴泪水在奥丝姹的眼角涌现,“太多了,”她说,“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尼尔本以为她会立刻泣不成声,可女孩却用袖口擦干了眼睛。

“可我不该这样,对吧?”她说,“我会陪着她,爵士大人,从现在起,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分心。她睡的时候我也会保持清醒。就算我死前能做的只有尖叫一声,至少我死时不会觉得自己一事无成。”

尼尔露出微笑,“你对她真忠诚。”

“才不是,”奥丝姹说,“我根本配不上这个词,真的——我只是个女仆。我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双亲,除了她的友情之外一无所有。我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以后不会再犯了。”

尼尔把手放在她的肩上。“不要羞于提起你的出身,”他说,“我的父亲和母亲都是农民。我的血管里也没有高贵的血统,可我出生在善良可敬的家庭。没人能要求更多了。也没有人——无论他们身世如何——能在拥有爱戴他们的忠实朋友之后还不知足。你确实很忠诚,我能从你的眼里看出来。而且你很优秀,奥丝姹。狂风和暴雨足以消磨磐石,而你曾经历过接连不断的风暴。可你还在这儿,还跟我们在一起,尽管疲惫不堪,却仍能为你的所爱而战。”

“别为了毫无意义的事牺牲自己。只有向绝望低头才是真正可耻的。这点我再清楚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