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江湖骗子(第2/3页)

埃斯帕看着山下的火堆。整个镇子都染上了龙蛇的毒,而他带着一包解毒的果子。

“总督被感染了?”他不答反问。

“不,但他儿子曾带领我们对抗龙蛇,”裴润爵士答道,“他也离死不远了。”他看起来很紧张,埃斯帕心想。

埃斯帕深吸一口气,放松双肩。他们在等他。是易霍克——要不就是薇娜——告诉别人他要去寻找解药,然后这事就传开了。

他被俘虏了吗?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也许他可以杀死裴润然后逃跑,可这就意味着薇娜和易霍克必死无疑——如果他们还没死的话。

“我要见见我的朋友,”他说,“然后我们再去见总督大人的公子。”

等他们来到钟塔边,又有两个全副武装的男人加入了护送他的队列。他们才刚经过外堡,就有个仆人牵走了魔鬼,他的唯一盟友。等到他们进入城堡中庭,来到总督的会客室时,他身后已经跟上了七个守卫。

福斯特伦省的面积并不大,也不算富庶,会客室的面积也印证这一事实。一块不大的石台上放置着一张很有年头的橡木座椅,椅后悬挂着一面旗帜,上面画着一只双爪分别抓着权杖与箭矢的鹰。座椅上的那个人也很有年头了,银白色的胡须几乎垂到膝盖,还有一双浑浊的灰色眸子。

裴润单膝跪地。

“恩希尔总督,”他说,“这位是埃斯帕·怀特,国王的护林官。”

老人颤巍巍地抬起头,看着这位访客。他盯着埃斯帕,白白浪费了很长时间,最后才开口说话。

“我本以为我永远不会有儿子的,”他说,“看起来圣者们一直在拒绝为我实现愿望。我差点就放弃了,可等我六十岁的时候,诸圣展现了奇迹,给了我恩弗瑞斯。恩弗瑞斯,我可爱的儿子。”他身体前倾,眼露精光。

“你能明白吗,护林官?你有孩子吗?”

“没有。”埃斯帕回答。

“没有,”恩希尔重复道,“那你不会明白的。”他靠回椅背,闭上眼睛,“三天前,他骑马去对抗我以为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他出发时的样子像个英雄,倒下时也像。他快死了。你能救他吗?”

“我不是医生,大人。”埃斯帕说。

“别取笑我,”老人厉声道,“那女孩告诉我们了。你去了沙恩林,寻找蛇毒的解药。你找到解药了吗?”

“她还活着吗?”埃斯帕问。

恩希尔身边的那些人突然显得不安起来。

“她还活着吗?”埃斯帕高声重复了一遍。

恩希尔摇摇头。

“她死了,”他说,“那男孩也一样。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埃斯帕突然闻到了秋日落叶的气息,他明白杀戮就在不远处——但究竟是已经发生,还是即将到来,他说不准。他的喉咙发紧,双眼灼痛,可他却站得更直,面孔冰冷得就像石头。

“那就给我看她的尸体,”埃斯帕说,“就现在。”

恩希尔叹口气,做了个手势。“搜他的身。”

埃斯帕的手垂到匕首柄上。“留神,恩希尔总督大人。听好我的话。我有能治好你儿子病的解药,但它不是药水那种简单的东西。它有很特殊的使用方法,否则产生的毒素只会让他死得更快。”

“而且还有一件事。如果薇娜·卢夫特已经死了,无论死因是什么,你们都得不到我的帮助。要是你们想动武,我想我会战斗,然后也许会死。而且我向你保证,你的儿子也一样。听明白没?我猜你说我的朋友死了,是因为害怕我带的解毒药只够一两个人用。更可恶的是,如果他们还没死,你就会尽快干掉他们,这样我就不会知道自己被骗了。

“可我现在明白了,而且我有足够救他们三个的解药。能救你儿子的唯一方法就是让那女孩活下去。所以我要看到她,无论是死是活,就现在。”

恩希尔又看了他很久。埃斯帕的心里七上八下。他猜对了吗?还是说她真的死了?他不相信后一种可能,所以他必须相信前者,就算这会让他丢掉性命。

“带他走。”恩希尔喃喃道。

埃斯帕绷紧身体,准备迎战,可他随即看到管家朝他鞠躬行礼,指了指左边。

“这边来。”那人道。

埃斯帕很少流泪,可当薇娜微弱的喘息令他光亮的匕首蒙上雾气时,一滴发咸的泪珠从他的眼角钻了出来。

他们待在礼拜堂内临时开辟的病房里。易霍克也在那儿,人事不省,但气息略微顺畅一些。周围还有二十来人,其中不少都还神志清醒,有力气呻吟和哀号。

埃斯帕从袋子里拿出那种浆果,正想强行给薇娜喂下时,突然停了手。

他对总督的意图所料不差。他也许能给薇娜喂下几颗浆果,可一旦他们发现他在解药的用法方面说了谎,他们很可能会把整包果子都抢走。

“总督大人的公子在哪儿?”埃斯帕问道,“同时给他们治疗会比较好。”

“他在他自己的房间里。”

“那就带他来,而且要快。”

接着他重新跪倒,抚摸薇娜的脸庞,心脏在骨骼的牢笼里阵阵悸动。

“挺住,好姑娘,”他喃喃道,“再撑一会儿就好。”

他碰了碰她的脖子,却只能感受到最为微弱的脉搏。如果他们抬那家伙下来的时候,她死了……

“我得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治疗,”他告诉剩下那些人,“我们得在他们的窗边临时搭个帐篷之类的东西。”

“为啥?”那管家问。

埃斯帕目光严厉地看着他,“你听说过沙恩林修女吧?你知道见过她的人没几个能活着回来的吗?可我活了下来,她还把秘而不宣的药方透露给了我。可我被迫发誓说,不能让别人看到治疗的方法。现在,照我说的做,而且要快!再弄些酒和一小块白布来。”

管家看起来很怀疑,但还是派人去把埃斯帕要的东西拿了来。片刻后,几个人抬着一张担架进了房间,上面躺着个约莫十九岁的年轻人。他双唇发紫,看起来已经死透了。

“见鬼。”埃斯帕悄没声息地说。如果总督之子已经死了,他就别想走出这里了,薇娜和易霍克也一样。

可那男孩随即咳嗽了一声,而埃斯帕意识到那种蓝紫色大部分来自于某种沾在他唇上的药浆。很可能是当地医师努力的成果。

总督的部下很快在三人身边用长棍和床单做成了帐篷,还在里面放上了小火盆和葡萄酒。

在床单盖上的那一瞬间,埃斯帕就开始低声念叨起他小时学会的瑟夫莱黑话,也就是桔丝菩装作施展魔法时说的那种话。考虑到他一直努力和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这段记忆实在清晰得令人吃惊。他能活到现在,依靠的通常都是感官、才智和武器。可今天却取决于他对如何扮演江湖骗子的记忆有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