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芬德的提议

翼龙之一收拢双翼,疾落而下,锐利的骨距正中埃斯帕前方那名骑手的背脊。那人被踢得从坐骑头顶飞了过去,马儿也惊得人立而起。埃斯帕的坐骑也一样,他不禁咒骂一声,再度为魔鬼的死惋惜起来。魔鬼做这种动作向来都是为了攻击敌人。

他努力用单手控制马儿,用另一只手朝着翼龙掷出了长枪。他满意地看到它的翅膀上多出了一个透明窟窿。

它尖叫着,奋力离开射程,同时飞向空中。那只受伤的翅膀对飞行无甚大碍,几次心跳的工夫,它便回到了那四位同胞身边。

看来这次攻击让它们吃惊不小,因为在之后的几个钟头里,这些家伙都只敢在他们身后的空中盘旋。它们是芬德在空中的耳目。

等他们到达埃瑞汶思东时,这些会飞的怪物彻底放弃了攻势,飞向了更高处。

“我们没多少时间,”埃斯帕说,“它们就快来了。”

“我们差点就打败他们了。”恩弗瑞斯咕哝道。他的脸上依然满是泪痕:“要是我们能找到干掉那只罗勒水妖的法子就好了。我听说阿特沃公爵在布鲁格用火干掉过一头。”

“没准他们有个好智囊呢。”埃斯帕指出。

恩弗瑞斯点点头。“我不会再反驳你的话了。我们支撑到城堡里的人员全部疏散为止。然后我们也离开,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恩弗瑞斯的妥协让埃斯帕感到超乎寻常的愉快。这又是誓约的效力。

埃斯帕跪倒在灌木丛里,俯视着这片原野,同时紧咬牙关,和腿上的痛楚对抗。

莉希娅几近无声地叹口气,摇了摇头。

“我一个人侦察就够了。”她低声说。

埃斯帕没有回答。芬德和他那群怪兽刚刚翻过一座小山,离这里约莫十箭之遥。他瞥了眼天空,他们俩似乎成功地溜了出来,没有被空中的敌人发现。

绿憨的数量前所未有的庞大。在这个距离,他没法看清所有怪物,但看起来那儿起码有二十只。

“噢,就这样吧。”埃斯帕说。

他们沿路返回,翻过山脊,骑上马儿,转向南方。

“这应该足够打消恩弗瑞斯和他们对抗的打算了。”埃斯帕说。

“埃斯帕,我们要去哪?”莉希娅问。

“仙兔山脉的某个地方。”

“你是说维衡柯德?”

他简洁地颔首确认。

“可你会把芬德也带过去的。”

“如果芬德真的跟来的话。何况他早就去过了,还差点在那儿干掉我。那里对他来说不是秘密。”他把目光转向她,“而且你也想去那里,对不对?”

“是啊,可是……”

“可是什么?”

“薇娜怀的孩子是你的,对吗?”

“对。”

“薇娜当时中了龙蛇的毒。我没弄错的话,她差点因此而死。”

“对。”

“那你肯定知道,她肚子里的也许并非人类。”

“这我早就知道了!”他吼道。

“可她不知道,对吗?她根本不知情,而且你没有告诉她。”

“对。”

“为什么?”

“因为我办不到。”

莉希娅的双眼眯成了紫罗兰色的细缝。“是不能还是不想?”

“是不能。”他答道,心里希望她会明白。

可她只是眨了眨眼,催促马儿小跑起来。“我们最好快点跟上他们。”她说。

几个钟头后,他们追上了薇娜和其他人。

“他们离我们有半天的路程,”埃斯帕告诉他们,“他们也得到了增援:怪物比桥上那场战斗的时候又多了一倍。”

“见鬼,”恩弗瑞斯说,“它们究竟是从哪儿来的?”

“它们现在无处不在,”莉希娅说,“他可以呼之即来。”

“不如我们别走大路了?”恩弗瑞斯提议道,“他还带着那些马车,要追上我们肯定很辛苦。”

“马车已经拖慢了他的速度,”埃斯帕说,“如果我们离开大路,他就会抛下马车,他们的速度也会加快许多。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尽量在路上前进吧。”

“那他为什么早不这么做?”薇娜问道,“他可以让狮鹫们追上我们,杀光所有人,然后不消一个钟头就能回到马车那边。”

是啊,可芬德不希望我们全部死掉,埃斯帕心想。他也许想要我的命,但不是你的。如果他派狮鹫过来,它们就会杀死所有人。

“我可说不清芬德在想什么,”他说,“无论原因是啥,他都不像很着急的样子。我估摸着他觉得我们逃不掉。”

“我担心的不只是我们自己,”恩弗瑞斯说,“前面不到一里格的地方有个镇子,勒安沃斯镇。我们不能带着一群怪物穿过那里。”

“他说得对,埃斯帕。”薇娜说。

“好吧,”他应允道,“我们就绕过去好了。但我还是得骑马赶到前头去警告他们。芬德的那群怪物肯定饿了,他们没准会找到那个镇子的。”

“埃斯帕,”薇娜恳求道,“让恩弗瑞斯派别人去吧。你留下。”

“还是我自己去比较好。”埃斯帕说着,敦促坐骑开始飞奔。

他每离开薇娜一刻,被迫向她撒谎的时间就减少一分。

他发现他们根本无须替勒安沃斯镇操心:这个小镇早已没有了人类生命的迹象,但他仍能看到不少骸骨散落其间。是谁杀死了他们?是史林德、盗匪,还是怪物?但这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不是吗?

这儿曾经是个规模不小的村镇。镇内有一座小小的教堂,约莫三十户人家,还有一间小酒馆,招牌上写着“Sa Plinseth Gaet。”。文字下方是一幅图画,画着一头以后腿站立的山羊,它用前蹄举着一杯酒,正翩翩起舞。

他望进旅店内部,一面查看了几间屋子,一面高声呼唤,却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这些房屋的状况都很不错,只是有几栋屋子的茅草房顶需要修补。

他正准备离开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喊出了他的名字。

是芬德。

他把一支箭搭在弦上,目光扫向街角。没错,那正是芬德,身旁还有一个瑟夫莱同伴,以及三头看起来像是狼、马和人的混合体的野兽——只是它们身上多了些鳞片。

噢,该死,他心想。我真该跟薇娜做个吻别的。

“你来了,”芬德欢快地说,“不知怎么的,我就觉得你会来警告这些村夫。还好我猜得没错。人狼的速度够快,就是骑着不怎么舒服。”

埃斯帕挽弓欲射,可他突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别。”一个柔和的声音道。

埃斯帕垂下武器,然后丢在地上。与此同时,他的手掌也碰到了那把咒文匕首的柄。

匕首才抽出一半,就被另一只手按住了,随即又有条胳膊扣住了他的脖子。他咆哮着向身后猛踢,希望能踢断那人的脚踝或者膝盖。可他却突然倒在地上,面孔抵着尘埃,一只胳膊被拧在身后,脖子被对方的腿牢牢压住。他感到那人将匕首拔出了鞘,又抽走了挂在他腰带上的斧子。然后他的手臂被人放开,压力顿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