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翻越悬崖,踏入沼泽(第2/2页)

“但我们现在是我们自己。”

“对,”她回答,“我们是我们自己。”

他以为她只是略微停顿片刻,还打算继续说下去,但她没有,至少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我告诉过你,我肩负着一项更崇高的职责。”最后,她说。

“是的。”

她似乎又心理斗争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

“我曾经有过三个姐妹,”她说,“我们有许多名字,但在克洛史尼和莱芮,我们最广为人知的称呼是翡思姐妹。”

“就像故事里说的那样?提尔·纳·西德的四位女王?”

“既是又不是。故事有很多,但我是真正存在的。”

“我不明白。”

“我之前的翡思姐妹会佩戴面具。在维吉尼娅·戴尔失踪后的艰难时日,曾经有很多翡思姐妹。当时我们被称为梵埃提。时间会改变语言,歪曲名字。我们确实存在过,有些人躲藏在野外,另一些在偏远地区隐居。要知道,我们不是亲生姐妹,而是生来便拥有力量的女子。等我们上了年纪以后,等到我们的力量衰落、就连药物也无法让我们预见未来的时候,我们就会寻找代替自己的人。”

“可你们是做什么的?”

“这很难解释。我们是拥有两种本质的存在。在这里,我们是人类,我们进食,呼吸,生存和死去。但在安比西图斯,在否界之中,我们是所有先行逝去者的总和——和人类截然不同。而且我们能预见到需要。直到最近为止,我们所看到的幻景都很少有特定的含义,我们只能像植物那样,向着阳光。但自从死亡的法则被打破之后,我们的幻景就越来越像是真正的预言了。我和姐妹们努力了好些年,去确保安妮执掌王位,但在那个可怕而清晰的瞬间,我发现了我们犯下的致命错误。

“我的姐妹们不相信我,所以她们死了,连同我们创建的组织一起——至少大多数的成员都死了。艾丽思就曾是我们的一员。”

“这么说她知道你是谁。”

“那是看到我以后的事了。之前她不知道。”

“你的姐妹们是怎么死的?”

“这解释起来也很复杂。在某种意义上说,是安妮杀了她们——是过去和将来的那个安妮,不是你所知的那个。是她即将成为的那个她。”

“你是怎么逃脱的?”

“我离开了安比西图斯,藏了起来。我放弃了自己作为翡思姐妹的身份,开始全力修复我们犯下的错误。”

“那现在呢?”

“就像我所说的,安妮已经超越我了。但我还有机会修复死亡的法则。那个叫梅丽的女孩——我们早就注意到她了。她拥有一种古怪而奇妙的力量——在某些方面和我很像,但又和一切能力都截然不同。我的姐妹之一在死前把种子埋在了那个作曲家的心里,以便让他和梅丽去抹消法则所受的损伤。我现在必须去查看结果才行。”

“如果死亡的法则得到修复——”

“对。罗伯特就会死。”

“那我们就去吧。”他喃喃道。

月亮落下,繁星点缀着天际。他们让马儿从慢跑转为快步,周而复始,以此减缓坐骑的体力消耗。

累得发抖的布琳娜软软地贴在他背上,随即坐直身子。

“抓紧些,否则你会掉下去的。”他说。

“我想……”她叹了口气。

“什么?”他用嘶哑的声音说。但他明白自己不该问的。

她没有回答,在他身后,她的身体变得比刚坐上马鞍时更加僵硬。

“我说过,我冒险把你带出地牢,是基于三个理由。”

“对。你说过第三个理由并不重要。”

“我说的是‘现在已经不重要了’,”她说,“我没说过它并不重要。你还记得前两个理由吗?”

“你说你不相信我是刺客,而且你觉得我们可以互相帮助。”

“你得理解我的世界,”她说,“我生活的方式。我这一生曾经有四次面临暗杀的危险:一次是我的亲表兄,他担心我发现他给我父亲戴绿帽子。我十岁的时候,克洛史尼派来了一个修女院出身的刺客。我不知道是谁派她来的。最接近成功的是来自韦斯特拉纳的黑暗森林的黑爪杀手。他的匕首险些割断我的喉咙。我希望你明白这些,因为虽然我不愿思考你会杀我这件事,但我的心底还是觉得你会这么做。”

“那又是为什么?第三个理由是什么?”

“第三个理由是,只要能再次与你相见,我宁愿赌上我的性命。”

沉闷的马蹄声伴随着寂静,与此同时,那轮巨大的血月正朝着黑暗的海面落去。

“我爱你。”他说。

他能感到她的身体软化下来,随后贴紧他的背脊,她搂住他腰间的动作突然变得轻柔而熟悉。他不能,也不敢转身去吻她,但这没关系。这已经是他这辈子所经历过的最美妙的事了,在接下来的几个钟头里,挫折感、悲伤,甚至是对复仇的渴望,都无法将他的注意力从这位神秘而奇妙的女子——这位紧紧抱着他的女子——身上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