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佳酿的证明(第2/3页)

他发现一个苗条的身影朝他走来。

“没打扰你吧?”艾丽思的声音在黑暗中问道。

他指了指另一张椅子。

“我不太明白他们在里面谈的事,”她说,“但我弄到了这个,”她扬了扬手里的一瓶东西,“想提提神吗?”

他左思右想,可心中纷乱的思绪令他想不出合适的回答。他看到她抬起瓶子,然后又放下。她擦了擦嘴,把瓶子递向他。他接了过去,把玻璃瓶口对准自己的嘴,屏住呼吸,喝了一口。他差点咽不下去:他的嘴告诉他,这是毒药,快把它吐出来。

可等他吞下之后,他的身体几乎立刻对他感激涕零起来。

他又喝了一口——这次容易多了——然后递还给她。

“你觉得那消息是真的吗?”他问,“关于安妮的事?”

“哪一件?是她用黠阴巫术杀死了四万个人,还是她的死讯?”

“她的死讯。”

“据我所知,”她说,“这消息来自伊斯冷,不是寒沙。我不认为放任这种传言散播会对任何人有好处。”

“噢,我真没用。”他说着,再次接过瓶子,又喝了一口那种可怕的液体。

“别这么说。”艾丽思责怪道。

“我是她们两人的护卫。”

“而且你做得很出色。没有你,她们早在几个月前就死了。”

“几个月前和现在,这又有什么区别?”

“我不知道。你活一年和活八十年有区别吗?大多数人都认为有区别。”她抓住瓶子,用力拉了过去,“另外,如果有人要对玛蕊莉的死负责,那也应该是我。要知道,她的护卫并不只有你一个。”

他点点头,只觉胃里开始翻腾。

“所以问题是,”艾丽思说,“你和我现在该做什么?我不觉得我们能帮上那位公主大人和作曲家还有梅丽的忙。”

“我想我们应该找到罗伯特。”尼尔说。

“这主意棒极了,”艾丽思赞同道,“我们该怎么办到呢?”

“布琳娜也许能告诉我们他的位置。”

“啊,布琳娜,”艾丽思的语气变得更加撩人,“这事可真有趣。你在非常有趣的地方有着熟人。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亲近的?”

“亲近?”

“噢,得了吧。从外表看,你不像是那种花花公子,可先是法丝缇娅,然后又是寒沙的公主——后者同时还是翡思姐妹之一。你可真了不起。”

“我见过她——我们以前见过。”尼尔试图解释。

“你说过你以前从没去过凯斯堡。”

“我确实没去过。我们是在维特里安的一条船上遇见的。这不是她第一次逃出寒沙了。”

“情有可原,”艾丽思说,“她为什么回去?”

“她说她预见安妮会把毁灭带给整个世界。”

“噢,至少她在这点上弄错了。”

“我想是的。”

“唔,如果安妮已经死了……”她叹了口气,把瓶子递给他,“她本该拯救我们的,至少以前我是这么觉得的。翡思姐妹是这么告诉我们的。”

“你是说你所属的组织?”

“对。圣戴尔姐妹会。现在已经没有保密的必要了。”

“布琳娜说,她和另外几位翡思都弄错了。我就知道这些。”

他又喝下两口。

“你了解安妮吗?”艾丽思问。

他又灌下一口:“略有了解。说实话,我可不愿把她看做朋友。”

“我几乎不认识她。我直到去年都还不太认识玛蕊莉。”

“我想国王的情妇和配偶应该没什么交往的机会吧。”

“对。不过——”她闭上双眼,“这酒真够劲。”

“嗯。”

“她帮过我,尼尔阁下。她不计前嫌地接纳了我。我努力不去爱,因为爱所能带来的除了心碎以外别无其他。但我爱她。我真的爱她。”

她的嗓音只是微微颤抖,可在月光中,泪水早已打湿了她的双颊。

“我知道。”他说。

她静静坐了片刻,盯着瓶子。然后她举起它。“为罗伯特干杯,”她说,“他杀死了我的国王和爱人,又杀死了我的王后和挚友。愿他的双臂和双腿都被齐根切断,再分别埋在不同的地方——”她的喉咙哽住了,然后抽泣起来。

他接过瓶子。“为罗伯特干杯。”他说着,喝下一口。

洁白女士——她的名字是布琳娜——将目光从里奥夫的乐谱上移开。“这会有用吗?”她问。

里奥夫略微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个陌生的女子。他很累,头很痛,而他最想要的就是上床睡觉。

“我不知道。”最后,他说。

“不,他知道。”梅丽说。

他向女孩投去警告的眼神,可她却冲着他露出微笑。

“你不相信我?”布琳娜问。

“女士,我不认识您。我以前也受过欺骗——而且很多次。今天太漫长了,我发现自己很难理解您的来意。要知道,曾经有个人拜访过我们,她假装是梅丽的亲戚,而我觉得您和她很像。”

“那是我的姐妹之一,”布琳娜说,“她也许是隐瞒了自己的身份,可她告诉你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她和我一样,是个预言家。也和我一样,她知道如果有人能修复死亡的法则,那肯定就是你们二位了。我是来帮你们的。”

“您要怎么帮我们?”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自己有必要来这儿。”

“这可说明不了太多。”里奥夫说。

布琳娜身体前倾。“我打破了死亡的法则,”她平静地说,“我要对此负责。你们明白吗?”

里奥夫呼出一口气,手掌拢了拢头发,却不小心碰到了痛处。他不禁缩了缩身子。“不,”他说,“我真的一点儿也不明白。”

“它会有用的。”梅丽坚持道。

里奥夫点点头。“我谱写这首曲子,更多的是用心而不是头脑,我的心告诉我,只要演奏出来,它就会生效,但这不可能。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我不明白。”她说。

“您看过乐谱了,对吗?”

“嗯,”她说,“我会弹竖琴和鲁特琴。我也能唱。”

“那您应该也发现了,这曲子有三个声部吧?低音、中音和高音。”

“这不罕见。”她说。

“对。相当平常。只是如果您仔细看过,您会发现每个声部都有两段截然不同的唱词。”

“我看到了。但我以前也见过这种曲子,比如罗杰·海文森的《阿迈悠》。”

“说得很对,”里奥夫说,“但不同之处在这里。第二段唱词——那些有下画线的——必须得由……呃,好吧——死人来唱。”

见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他便续道:“另一段唱词是活人唱的,而且为了让这曲子发挥作用,所有歌手都必须能听到其他人的声音。我想象不出实现这一切的法子。”可梅丽和布琳娜却看着彼此,两人脸上都挂着同样的古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