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唤醒(第2/2页)

薇娜开口想要说话,可随即再次尖叫起来。她睁开眼睛,他能看到那对眸子充满了痛苦。

“我依然爱你。”她说。

“对。我也依然爱你。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一点。”

“我们的孩子……”她再次闭上了眼睛,“我能看见她,埃斯帕。我看见她在这座森林里,和你——和她的父亲——在一起。她的头发像我,但她的骨子里有股野性,这是你传给她的,而且她的眼睛也像你。”

埃斯帕伸手去摸她的头发,发觉自己满手是血,于是先在地上擦了擦。

当他的手触摸到地面的那一刻,一切都静止了,他只觉自己的手指探入了泥土,一路畅通无阻,越来越快,他的皮肤也在伸展,穿过山谷,越过山丘,来到环绕周围的濒死大地,然后转回北方,看着荆棘王死时眼中的景象。

御林看守。

他抬起手,随即回到了起点,回到了薇娜身边。

芬德正低头看着他。

“啊,见鬼。”埃斯帕说。

“是时候了。”芬德说。只不过那根本不是芬德,不再是芬德了。那是修女本人。

卡佐在迷茫中伫立了片刻,思索着刚才发生了什么,但他随即意识到奥丝姹醒了过来,正打量着他。

“亲爱的,”他说,“你还好吧?”

她勉力起身时,陵墓里的其他人也都冲了出去,也许是想看看安妮会飞了以后还能做些什么。

“我没事,”她说,“我睡着了。”

“是啊,睡了好些天哪,”卡佐说,“你知道出什么事了吗?”

“我和安妮在一起,要不就是她和我在一起,”女孩回答,“事情有点复杂,不过我想她应该是把灵魂送到了我这里,好让自己的身体痊愈。”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奥丝姹张望四周。“我们在伊斯冷墓城?”

“对。”

“是有条路通向城堡。但我们得先找到安妮。”

“噢,她刚才跟传秘人一起飞出去了,”卡佐说,“你能走路吗?”

“我想没问题。”

“那我们走吧。”

他帮她站起来,然后吻了她。

“来吧,”他说,“我们去瞧瞧情况。”

“稍等一下。”一个熟悉的声音说。

马伽·赫斯匹罗站在陵墓的入口处。他衣衫凌乱,样子也慌慌张张的。

卡佐拔出埃克多。

“我需要的只是她,”赫斯匹罗说着,指着奥丝姹,“她是纽带,是通向安妮之路。我还有机会拯救我们所有人。”

“你?”卡佐几乎笑出声来,“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打算拯救我们?”

“听着,”赫斯匹罗说,“我们说话的时候,带你们来这儿的那个人正在跟安妮搏斗。安妮多半会赢,然后她就会来解决我。如果这一切发生,我们就会祈祷——乞求——自己要是司皋斯罗羿的奴隶该有多好。”

卡佐挡在奥丝姹身前。

“你说的我全都一无所知。也许你在说谎,也许你说的是真话。如果非要我猜的话,我会猜是前者。这根本不重要。”

“他没说谎。”奥丝姹喃喃道。

“你在说什么?”

“安妮刚才就想告诉我类似的话,虽然我想她并不清楚自己的转变。而且我确实和她有着纽带:我们走过同一条巡礼路。”

“听她的话吧,”赫斯匹罗说,“没多少时间了。”

卡佐俯视着奥丝姹。“你相信他吗?”

“不,”她回答,“但我们还有什么选择?”

“噢,我不准备让他碰你,”卡佐回答,“他也许会把你们俩都杀掉的。”

她闭上双眼,握起他的双手。“卡佐,如果非这样不可……”

“不。”

“我想不通我为什么会浪费时间跟你说话。”赫斯匹罗说。卡佐看到他拔出了一把细剑。

“相信你还记得,你的武器伤不了我。”

“噢,我和埃克多会找到法子的。”卡佐说着,摆出守势。

安妮用闪电劈向敌人,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一切都真的会如此简单。但黑稽王咧嘴笑了笑,站起身来,而当她将另一束闪电掷向他的时候,他不知用什么法子让它在身周绕了半圈,来了个物归原主。

他大笑起来,就像她和他初次相遇时的那种笑声一样。

原本束手待毙的他——至少曾经是斯蒂芬的那部分他——突然变得棘手起来,这令她恼怒不已。她刚才随时都可以干掉他,如果她早点察觉的话,可时机已经一去不复返。更糟的是,让他逆转形势的罪魁祸首,正是因为她对预见的情景信以为真。

她预见的幻景中究竟有多少是虚假的?

噢,还有时间来弥补这个错误。她双掌一拍,将他拉出俗世,进入圣堕的领域。

“换场地了?”他说,“很好,我的女王。”

天空因她的意念而狂怒,大地则是一片长满黑色石楠花的荒野。

“这儿是我的,”她告诉他,“全部都是。”

“真贪婪。”他说。

她的怒火愈燃愈烈。

“我不想要的。我一点也不想要,是你们在逼迫我。翡思姐妹、你、我母亲、法丝缇娅、阿特沃、赫斯匹罗——你们的威胁和承诺在逼迫着我。你们总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总是用尽阴谋诡计去夺取。再也不能了。再也不能。”

她出了手,将十六种置人于死地的咒语倾泻在隔开二人的空间里,带着满心的欢愉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可他还是在笑,仿佛知道些她不知道的事似的。

再也不能了。她看到了他体内的一条缝隙,于是掀开他的身体,仿佛掀开一本书的封皮,翻阅着书页一般。

“你胆敢说我贪婪?”她说,“看看你自己的心。看看你做过的那些事。”

“噢,我承认,我是个坏孩子,”他说,“但我沉睡的时候,世界仍旧存在。可你却会将它带向终结。”

“我会彻底解决你,”她说,“你和其他那些——”

“不遵从你命令的人?干涉你的人?戴的帽子不合适的人?”

“是我!”安妮对他尖叫道,“创造这个世界的是我!我让你们这些蛆虫在世界上存活了两千年。我再给你们一个钟头的时间,你们全都得跪地向我乞求,吻我的脚,对我大唱赞歌。你算什么东西,敢告诉我该拿自己的世界怎么办?”

“你看,”他说,“我们一直等待着的就是这个。”

她感到他的意志向她逼近,而且非常强大,比她想象的要强大得多。她的肺部突然收紧,仿佛填满了沙子,她越是努力对抗,他的存在就越是沉重。

而且他始终在笑。

“啊,小女王,”他喃喃道,“我想我该吃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