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第2/3页)

“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泰姆。”

他惊讶得合不拢嘴。“你从来没这样称呼过我,”他说,“当然了,我很高兴。”

“很抱歉,我从前没时间对你说,”她说,“有太多事要做了。那天晚上的情形——我不知道你还记得多少。”

“我记得很清楚,”他说,“比方说,我记得你死而复生了。”

“我根本没死,”她说,“我的灵魂暂时离开了,好让身体痊愈,只是这样而已。”

“只是这样而已,”他说,“你说得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还以为你死了,安妮。我爱你,当我以为你辞别人世的时候,简直发了疯。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回来的,我也不在乎,重要的是你回来了,而我爱得比从前更加深沉。”

“我也爱你,”她说,“简单、诚挚、毫无作伪的爱。这也是我一直以来希望去爱的方式。”

他闭上双眼。“那还等什么?你已经让我当上了维吉尼亚的王。所有人肯定都同意我们很般配。”

她努力想要挤出笑容。

“我们确实很般配,”她说,“但我们不是最般配的。”

他困惑地皱起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

有那么片刻,安妮不禁祈祷那晚那个冰冷、可怕的她能够归来,但那个安妮在诞生的当日就已死去。无论她现在成了怎样的人,都是先前无人预见过的,而且她想要做到最好。

“我会嫁给寒沙的贝瑞蒙德王子。”她说。

“但你刚刚才说过,你爱我。”

“对,”她承认说,“所以我才在你自己发现以前私下告诉你。这会给我们和寒沙带来和平。”

“那儿的人恨你。他们觉得你是个修女。”

“马克弥五天前死了。他是憎恨的根源,不过你说得对,寒沙人仍旧不会爱戴我。但这场婚姻势在必行。”

“我不能接受。”

“你必须接受。我希望能永远做你的朋友,泰姆,而且无论如何,作为你的女王,你也应该欣然接受我的命令。”

他涨红着脸,伫立当场,在令人心绞的片刻过后,他终于鞠躬行礼。

“遵命,殿下。”他说。

“那就这样吧。”

他走了,她释放了最后一个珍视的人,她的心也多添了一条裂痕。但她明白,这是身为一个女王所必须做的。

我看到安妮将力量交给了荆棘王,然后我帮助埃斯帕——我有时候还是会这么称呼他——再次将王座隐藏起来,我希望这次能比上次隐藏得更好。力量开始衰落,安妮也通过法令禁止了圣殿和巡礼路的使用。但只有时间能够证明一切,因为人们天性愚蠢。我就是鲜活的范例。

里奥夫吻了吻他儿子小小的额头。那孩子漫不经心地扫视四方,他不禁好奇,有怎样的陌生旋律藏在这儿,等待着乐器赋予它们生命。

沉睡中的爱蕊娜面色苍白而美丽,接生婆又用愤怒的目光制止了他唤醒她的举动。他小心翼翼地把那孩子递还给那个老女人,走出屋子,来到空地上,吹起了口哨。

“我猜,这应该不是新的歌唱剧吧?”稍远处,有个刻意抬高的声音问道。那是骑着匹暗褐色母马的阿特沃。

“不,”他说,“只是我正在创作的一首摇篮曲而已。”

“这么说很顺利?”阿特沃下了马,任由它自己踱步。

“一切顺利,”里奥夫告诉他,“孩子很健康,爱蕊娜也一样。”

“圣者保佑,真是个好消息,”阿特沃说,“你也是该转运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有资格走运,”里奥夫答道,“但我非常感激。伊斯冷的情况怎样?”

“慢慢安定下来了,”公爵回答,“当然了,还有各种谣言,说女王其实是恶魔,是圣者,是男人,甚至是瑟夫莱。莱芮对那场婚姻仍有异议,而且今年冬天也冷得厉害。但我们得到了和平,先前的收获也不错。怪物的活动屈指可数,少有的几次目击也是在森林深处,远离城镇和乡村。至于教会——噢,大概还得过些时候才能平息。你知道的,安妮打算创立自己的教会。一个不受艾滨国影响的教会。”

“那就祝她好运了。”

“事实上,她派我来就是为了跟你谈这件事的,”他说,“她希望你能谱写一首在清净仪式上唱的感恩圣歌。”

“这就有趣了。”里奥夫说。

“你不乐意?”

里奥夫笑了。“我已经开了个头了。”

“顺便说一句,我想我们被跟踪了。”阿特沃说。

里奥夫点点头。他看到树丛间有衣裙一闪而过。

“恐怕她有点迷上你了。”

“瞧瞧你都教了她什么。”

里奥夫抬高了声音,“出来吧,梅丽,和公爵大人问声好。然后我们俩就有工作要做了。”

他听到她轻笑的声音,然后她现了身,蹦蹦跳跳地朝他们走来。

死亡的法则被修复之时,那些介于两者之间的生物要么继续活着,要么死去。他每一天都在感谢圣者,是他们让她回到了生者这边。

我看到了最后一位翡思姐妹。

帆杠转动,风帆鼓起,斯宛美号乘风破浪而去。尼尔倚着栏杆,凝视着海岸线那边翻涌的海水。

“真美。”布琳娜说。

他赞同地点点头。“她是一块又老又硬的石头,但我爱她。我想你也会喜欢上她的。”

她和他十指相扣,握成一个拳头。他缩了缩身子,因为那条胳膊仍在隐隐作痛,但她的碰触对他来说宛若珍宝。

“那我们要留在这儿吗?”她问。

他大笑起来,而她一脸迷惑。

“你觉得我会撒谎吗?”他问。

“我完全不明白你的意思。”

“我说过,我会带你离开,去一个我们都不用再背负职责的地方。如今女王给了我自由,贝瑞蒙德也解放了你,但我们离那个地方还远得很呢。”

“那么,我的丈夫,那个地方又是哪儿呢?”

“我们将去寻找,”他说,“这也许会用去我们的余生。世界之大,谁又知道我们该去哪些地方呢?”

她兴冲冲地吻了他,从他们相识起,他还是头一回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他们一同看着斯科岛的轮廓逐渐清晰。

我看到泽米丽老去,却对我的遭遇一无所知。等我尽可能地治愈身体,再度踏入世间之时,她已然过世多年。

所以我回到了空荡荡的巫角山。我哀悼,我书写。我尽我所能地去回忆。

直到那条河流带我离开世间之前,有一件事是我绝对不会忘记的。那就是我透过他双眼看到的一切。

我根本想象不出如此美丽的情景——用森林的每一只眼睛去注视,用每一片树叶和蕨草去聆听。但只有那么一次,而且是在那场战斗的多年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