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4页)

殿中群臣心里都暗暗纳罕——克瑞斯把板子举那么高,却又轻轻落下,不知道心里到底有什么打算。当然他们绝不可能想到,克瑞斯的目标决不仅仅是一个阿兰斯伯爵,而是他们这一整批索菲亚的旧贵族势力。

果然,接下来,克瑞斯就把话题扯到所有那些旧贵族身上去了:

“陛下,既然今日谈及帝国家眷之事,微臣就顺便说明自己的看法——那些人在国家沦陷,王统散离之时,既不象贝尔夫德斯老伯爵那样散尽家财,前往林斯塔与陛下一起共赴国难。也不象莱恩斯侯爵那样自组义军,奋力抵挡入侵的敌寇。反而奴颜婢膝,竭力讨好敌酋以求自保,更作下彼此通婚,认敌为亲的丑行——不管是按照王国军律还是平民律法,私通敌国者皆斩无赦——诸位都知道吧。”

克瑞斯这一番话让刚刚才放下一颗心的旧贵族们又全都紧张起来,特别是那些与帝国军沾亲带故的贵族,一个个更是面如土色,额头汗珠一粒粒往外冒,而这时大厅外,在隆隆的雷声中,也有几点雨点打落在大窗玻璃上,倒和众官僚额头上的汗珠交相辉映。

就连克瑞斯的亲信,皇家骑士团中的巴尔哈姆斯,此刻也是紧张不安,频频绞动手指,显得极为烦躁。

克瑞斯看了看他们,重重一哼:

“本来此事早就该处理,不过当时恰逢王朝重建,陛下新近登基,乃是我国最重要的大喜事。阿斯尔陛下以仁慈之心,不欲大开杀戮之门,令众人恐惧,故此也就含混带过,不再提起此事,也是希望那些人能幡然悔悟,改过自新的意思。可是,这些人终究秉性难移,以为陛下仁慈宽厚,而本相又事务繁忙无暇他顾,竟然又把从前那一套祸乱宫廷的伎俩拿了出来……”

克瑞斯突然转过头去,看着皇帝阿斯尔:

“陛下,自我索菲亚复国以来,政务繁重,军务杂忙,对内要重理国家政事,对外要抗御北方强敌。在此情况下国库开支尤其紧张,虽然各处都尽力省俭,却依然难以应付诸多开支……然而朝廷中仍然有那么一些人,不但不体恤国家难处,反而仍旧奢靡终日,挥霍无度。更趁着前些日子米兰使者来朝,而微臣与海因大主教均不在朝中的机会大肆兴风作浪,蛊惑上听,以捞取实利!”

“这……有这么严重吗?”

阿斯尔前面见克瑞斯面朝群臣声色俱厉已经是有些害怕,而此时克瑞斯却正面对着他,他自然更有些紧张了。面对皇帝的疑问,克瑞斯挥了挥手:

“图拉姆司库官!”

“在在在……”

矮胖的新任司库官慌忙从人群中钻出来,手中捧着一个大本子。

“前日本相令你清点国库及宫中所有财货,已经完成了吧?”

“是是是,已经查点清楚了。”

“那就禀报给陛下,也让朝中大臣们了解了解我们朝廷目前的真实情况。”

“是。”

图拉姆立即翻开账簿,高声念了起来:

“金币十五万九千零四十二枚;银币六万四千一百三十七枚;珠宝钻石……除了不能出卖的皇家宝物以及宫中各处正在使用的金银器皿之外,能够变现的大约总值二十万枚金币,此外还有二百四十匹中京锦缎……就这么多了。”

“天哪,只剩这点了……”

“支持三个月的开销都不够啊……”

朝中群臣一下子议论纷纷,人人脸上都有紧张之色。记忆中从克劳德首相主政时期索菲亚的朝廷就从来没有为国库空虚而发愁过,金库中放置上千万金币在群臣们看来也是很平常的事,所以此刻骤然听到国库空虚若此,众臣皆是大为诧异。反倒是坐在御座上的皇帝阿斯尔,也许是因为没有经济概念的缘故吧,居然还是保持了平静。

“听起来还不少呢……”

克瑞斯脸上显出一丝冷笑:

“不少?陛下,您可知道,去年七月微臣率军出战奇亚森城时,国库中尚有金币三百余万,可到今年二月,半年不到的时间,剩下来的竟然不足百万之数,而等到微臣率军返还时更是只剩下这一点点了……陛下,这个数字听起来还不少么?”

“怎……怎么会这样……”

阿斯尔这才真正紧张起来,克瑞斯看着皇帝惊惶不安的面容,叹了一口气。

“渥斯德伯爵。”

财政大臣兼前代理执政官赶紧站出来:

“下官在。”

“向陛下禀报这一年来国家财政的支出情况,特别最近一段日子的支出。”

“是。”

渥斯德小心翼翼的翻开手中册子,开始念起来:

“一月四日,克莱顿伯爵……三千金币……十六日,萨尔斯勋爵……一万三千……二月十二日,阿兰斯伯爵……六万金币……”

这本册子正是当初图拉姆搜集而来的情报,但克瑞斯却要渥斯德当众宣读——因为这是他身为财政大臣的职责,渥斯德也无可推托。随着他口中报出一个个人名,那些贵族个个都吓的面无人色,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当场瘫倒下来。

又报了几个,克瑞斯挥手让渥斯德停止,同时冷冷一笑:

“诸位也都听见了——仅仅两个月时间,仅仅是这些宴饮游乐之事,居然就花费了朝廷六十万的金币——比本相在边境领军大战的花费还要多出一倍!朝廷中居然有那么的蛀虫……索菲亚这棵大树又如何能够茁壮得起来!”

这一回用不着克瑞斯再直接点名,一批贵族从群臣队伍中跑了出来,弯下腰来连连请罪。但克瑞斯根本就不看他们,依然死死盯着皇帝阿斯尔:

“陛下,朝中风气变得如此奢靡,陛下恐怕难辞其疚吧——为君者倘若不能行君之道,为臣者又如何能谨守臣之道!”

这一句话顿时又令殿上众人皆大吃一惊,就连知道克瑞斯计划的莫利菲,渥斯德等人也无不诧异——克瑞斯的目的乃是整治旧贵族,可他居然把矛头首先指向皇帝身上,当真是魄力过人,万一因此而激起皇帝的反弹,岂不是徒然招来麻烦?

然而,可惜海因不在这儿,否则他必然能理解克瑞斯的念头——这些花费可全是皇帝同意的,想要借这些花费斥责群臣,就势必首先要打破皇帝这面挡箭牌——否则那些臣子一定会用“陛下旨意”大加推托,到那时候朝堂上争辩起来反而罗嗦,还不如索性先单独将皇帝拎出来训一通——这时候那些臣子当然不会主动惹祸上身来为皇帝帮腔,而等到皇帝阿斯尔也被扣上帽子之后,他就不可能再成为群臣推托责任的理由了。至于皇帝本人是否会因此而恼羞成怒……克瑞斯对阿斯尔的性格可是太了解了。

果然,面对斥责,皇帝阿斯尔身体立刻朝后缩了缩,面红耳赤地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