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灵祸世(第2/4页)

估计她最近施公案啊包公案啊之类的狗血电视剧看多了,有点代入情节,圆瞪乌溜溜双眼,满场人一看,阴森森道:“我要你一半,你就只能给一半,全给不行,不给也不行。”

狄南美独断专行起来,江湖上能顶得住的不多,有这个心气的,没那个能力,比如利先生;可能有能力的,又碍于立场不便开口,比如精蓝或安。

因此故事的发展,就全凭她的喜怒进行下去,狄大人悍然宣判:“安,你把利先生的灵魂带走。”一指霍金,“你,贡献出来一点儿你的灵魂,愿不愿意?”

霍金为了利先生,命都可以不要,灵魂算什么,反正老子活了多少年,也没见着过这玩意儿在哪。尽管不明狄南美用意,还是赶紧点头如捣蒜:“愿意,愿意,愿意。”

法官很满意地点点头,翘起尾巴来敲敲:“那就这么定了。”

晚间安要动身时,得到了自己要的东西:一颗完整的,但经过狄南美法力缝补的灵魂。

严格意义上来说,比一颗完整的还多了一点点,就是霍金贡献的那一点点。

于是利先生的意识得以维持,在安的身体里。独立清明,只是了无形体。

她只是凡人,没有能力影响或控制安的思想和行为。

但她能够了解、感知、体会、经历,所爱之人的一切。

时时刻刻,日日夜夜,岁岁年年,生生世世。

安有何际遇如何行走,他们之间都紧密得没有罅隙,无论时间,还是空间。任何亲密的比翼和连理,都没有这种纠缠彻底。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狄南美意味深长地说:“难道,这不是你要的东西?”

她仿佛看到利先生向她展开微笑,而最难得是,安的脸上,竟然也流露出若有若无的一丝温柔之色。默许这种极端的问题解决方式,在安来说,又何尝不是有情的表示?

他的下一站,是伊朗德黑兰,那里有三个目标,灵魂劫掠的过程在继续。

德黑兰,在波斯语中的意思是暖坡。但对许多终生不打算来此一游的人来说,其名字却常常带来一股冷意,如果要评选最多坏消息发生地,它无论如何可以排进前十。

在这样充满杀戮、动荡、不可理喻的暴力之城中,有孤独灵魂的存在一点儿也不出奇。

安到达德黑兰时已近晚,为了摆脱可能有的追踪和节约路程,他有意识地不按照十字架结构追寻灵魂所在地,而且使用大量的短距离时空穿梭。对普通人来说,这是非常消耗精神和体力的事。

他模模糊糊地想,也许那个人会觉得累。

他素来的习惯是直取目的地,但这一次,他决定找地方休息一下再说。

理论上利先生无法对他的体贴有所回应,安却也分明感觉到一丝柔情在心中升腾,又淡薄又飘渺,但无庸置疑地存在着。

他在市中心找到一间被废弃的民居,在残破不堪的客厅里收拾出一小块干净地方,坐下来,深呼吸,心头默默过了一遍接下来的行程。

还有十七个地方要去,顺利的话,全部灵魂在最迟一个月后就能收集完毕,接下来要打开通道。

眼下还要顺带解决一个难题,就是要不要恢复和川的联系。

就是在与利先生对坐喝茶之时,他单方面断开了和川的连接,尽管是被雇佣者,尽管仰赖川所掌握的庞大力量后备,尽管成为灵魂劫掠者究其本原乃是一桩任务。

但安内心深处,并不是真正这样想的。利先生像一把钥匙,拨开紧锁的阀门,被刻意埋藏的回忆与情绪急剧爆发,如同一眼沉睡的火山终于苏醒。

作为异灵川的雇佣兵,他什么都不想;作为安本人,他想了什么,则半点都不想让川知道。

没有人能统治他精神上的自由,无论神灵还是妖怪。

窗外最后的自然光终于都消失,正在执行宵禁的城市非常寂静,某些居民冷落的区域更是如死一般沉默。很远很远的地方也许有人家正在小心翼翼地开派对,安灵敏的耳朵能听到古怪而富于节奏感的旋律。

他站起来,拉开窗帘向外看了看,尘土簌簌落下,一只受惊的小老鼠吱吱尖叫着,从窗棂顶上匆忙逃窜开去。

安走出门,街道无人,偶尔会飘来一丝西亚烹调食物所用的波斯香料的味道,不习惯的人,鼻窦间会感觉到一种奇异的刺激。

他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在此居住多年般熟稔,毫不担心在黑暗中会迷失道路。大约在二十五分钟之后,安来到了第一个目的地。

一间低矮的小房子,门口挂着简单的装饰,没有名牌,门户紧闭,缝隙间黑漆漆的。

这里住的是一个教徒,岁近中年,孤独地依赖信仰而生存在世上,身边人的一系列死亡,令他从人生伊始便错过几乎全部俗世的温暖,因此对神的虔诚中也没有半点杂念。

安敲了敲门。

在他是恺撒的时候,他也非常有礼貌。

你有能力干掉一个人,不意味着你非要对他很粗鲁。

没人回应。

但屋子里分明是有人的,不止一个。

有呼吸,有体温,还有血腥味。很鲜明。

孤独的教徒今天有伙伴吗?在一起谈论经文,赞美真神,然后用对彼此的鞭打交换对信仰的热爱?

安再度敲门。

他敏锐地感觉到门内人的体温不正常得高,刻意压抑呼吸。而且,还在悄悄往他的方向靠近。

猛然,门被一把拉开,里面伸出两只手抓住安的肩膀,把他拖了进去。

屋子里一片黑暗,不过对安来说不是障碍。

抓他的人有两个,屋子里还有一个人躺在角落里的灰色地毯上,不用仔细看,安就知道那个人快要死了。

问题是,他正是安要找的人。

一旦他死了,灵魂也就很快会消失在虚无之中。而像这种将一生彻底奉献给宗教的人,信仰将他的灵魂滋养得极为丰润强大,是十字架上至关重要的一颗星。

安将抓住他的两个人推开,推到屋内最远的那一面墙上,头撞上去,身体软瘫下来,失去知觉。他的力量拿捏得刚刚好,对方死得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他走到地上的伤者身边,伸手触摸他颈部动脉。那人知觉仍存,口中微弱喃喃,以波斯语在念诵什么,从节奏和语气来看,也许是祈祷的经文,行到死荫幽谷时,希望神与之同在。

安的掌心出现一样东西,移到他的头顶,那里有一道极细的缝,但任何人类发明的精密仪器都无法察觉,只有死亡来临时才会开启,让灵魂逸出肉体,享受最后一刻毫无拘束的自由。

但安所使用的道具媲美死神,能让那道缝扩开的同时,还不需夺取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