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 第二十三章 浮云蔽日去不返(第3/3页)

与此同时,在村子不同方位同时有十几处力量升起。在罗中夏的感觉里,他们的灵气就好似暗夜手电那么耀眼醒目。想来那些都是韦家潜藏的笔冢吏,他们感应到了青莲和点睛二笔的气势,纷纷发出应和。

罗中夏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得把笔灵退掉,哪怕退一支也行。身怀二笔,这实在是太难听了……彼得和尚拍了拍罗中夏的肩膀,示意他把笔灵安抚一下,然后那些笔冢吏也纷纷收敛气息,重新隐遁不见。

可见韦庄的防卫实乃外松内紧,外头是旅游景点,内村却戒备森严。

内村很安静,几十间高大瓦房连成一片,却丝毫不显得拥挤窒涩。罗中夏走到村边,最先看到的就是村口那座气宇轩昂的韦氏祠堂。祠堂门庭正中写着三个正楷大字“扶阳堂”,旁边是一副对联“张胆谏上、白首题台”,上联典故用的是韦思谦,下联就是这一脉韦氏的先祖韦诞。对联阴刻石内,铁钩银画,历经数世仍旧清晰可见。

远处风声带来隐约的朗诵之声,在都市里最近才兴盛起来的私塾,韦庄已经留存几十年。笔灵是至性至学,才情之纵,所以为了能驾驭笔灵,这些诗书礼乐之类的修为必不可少。

据彼得和尚说,前些年村子里建了小学,孩子们就在每天下课后再聚集到祠堂里继续读书。不过韦庄的私塾不限于读经,阅读范围广泛得多,从《诗经》《楚辞》到唐诗、宋词,乃至《搜神记》《酉阳杂俎》之类闲书,甚至还有抚琴、舞剑、围棋等科目。笔灵秉性各有不同,既有青莲笔这样喜欢飘逸之才的,也有凌云健笔那种偏好刚猛之辈的,所以韦庄广种薄收,因材施教,以适应于不同的笔灵。外界那些浅陋之徒以为国学就是读几卷儒经、背几段蒙学、穿几身古装,实在是肤浅。

远处的草坪上可以看到十几名各式装束的少年,他们穿着长衫、运动服或者跨栏背心,有的捧书朗读,有的舞刀弄枪,有的练柔身体操,甚至还有的手持硕大铁笔悬腕在空气中疾写。

他们个个英姿勃发,气定神足,只是彼此之间隐约有些紧张气氛,各顾各的,很少见他们互相交谈。彼得和尚微微一笑,这些都是韦家“熔”和“裁”字辈的少年才俊,都在为笔灵归宗大会积极地做着准备,幸运的就可以一跃龙门,成为家中骄子。他不由得想起当年的一段往事,唇边浮起一抹奇异的情绪。

两人举步前行,祠堂前的几名族人事先知道他要来,也不上前搭讪,只是朝祠堂入口指了指。祠堂内堂正殿供着笔冢主人的那幅旧画,与罗中夏在韦势然家里看到的一般无二;旁边立着一块古青石制牌位,上书“先祖韦公讳诞之灵位”。抬头可见一块暗金横匾,上有“韦氏宗祠”四字,凛然有威。

彼得和尚一进门槛,立刻跪拜在地,冲着旧画灵位磕了三个头。他磕完第三个,还未及抬头,耳边忽然传来一个淳厚安稳的声音:“你回来了。”

“我回来了。”彼得和尚从容起身,拍了拍身上尘土,双手合十,望着眼前之人,“阿弥陀佛。”

准确地说,眼前是二人一车:一个面容枯槁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右手还在输着液,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眉心划下,直接连到脖颈下。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个人的苍老并非因为年纪,而是被长时间病痛折磨所致。他的身后还有一名穿着护士服的少女,她一手握着轮椅把手,一手还扶着吊瓶的架子。

这位老人与彼得和尚四目相对,两个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祠堂里安静到几乎可以听到输液管中滴药的声音。罗中夏站在旁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外人。

老人把视线从彼得身上移向罗中夏,那目光如刀似钩,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仿佛五脏六腑都被剖出来一样。

“随我来。”老人威严地说,他的声音异常洪亮,和身体状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少女推着老人转身朝祠堂后院走去,彼得和尚和罗中夏紧随其后。不知为何,罗中夏觉得他镜片后的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平静,平静得有些不同寻常。

他们来到一间清雅的小隔间,这间小屋里只摆了两把檀香方椅和一面空空如也的书架。少女把轮椅摆正,恰好这时吊瓶也空了。于是她拔掉针头,细心地用一片胶布贴在针口处,然后抬起吊瓶架,冲彼得和尚鞠了一躬,临出门前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此时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三个。老人颤巍巍抬起手来:“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彼得和尚躬身一拜:“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