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册 第一章 我闭南楼看道书(第2/3页)

经历过绿天庵那一夜惊心动魄的大战后,他们知道这个神秘的敌人有多可怕、多凶残。当日即使是诗笔合一的罗中夏,也不能阻止它杀死褚一民、从容带走诸葛淳。而且从手法来看,很有可能韦定邦也是被它杀死的。

他们之所以这么急切地搜寻野笔,就是想尽快搜集到其他四侯的消息,抢占先机。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罗中夏自己带着两支管城七侯,就算他想退,敌人也不会放过他。这一个小团体为求自保,不得不主动跳入局中。

想到这里,两个人都是一阵默然。

园内的读书声逐渐轻下来,风吹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校园里无忧无虑的喧闹声随着风声传来,让两个人的精神为之一松。

“如今韦势然敌我难辨,韦庄现在又置身事外,我们韦家当真是乱七八糟。”彼得和尚望着远处的灰白色教学楼,忽然感慨道。

“哎,”颜政递给彼得和尚一支烟,“我说彼得,你怎么不弄支笔来耍耍?以你的能力,变成笔冢吏轻而易举啊!”彼得和尚把身子朝后靠去,从口中吐出几缕烟气,口气淡然道:“笔灵与吏,要两者相悦心意相通,才有意义。我已入空门,本该是六根清净,且曾立过誓言——今生不为笔冢吏,这些触法之物,还是不要吧!”

颜政听到他的话,鼻翼不屑地抽动了一下,直言不讳道:“你嘴上说不要,表情却很诚实。少在这里装哲学,我开过网吧,阅人无数。别拿释迦牟尼来搪塞,你其实别有隐情吧?”

彼得和尚一下子被他说中了心事,眉头微微一皱,双手捏了捏佛珠。颜政哈哈大笑,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哈哈哈,被我说中了吧。别担心,我不会去打听别人隐私的。只是大师你啊,对自己要诚实一点。”彼得和尚无言以对,只得合掌道:“阿弥陀佛。”颜政耸了耸肩:“当和尚真好啊,没词的时候,念叨这四个字就行了。”

彼得和尚扶了扶金丝眼镜,不大想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岔开来问道:“那么你呢,房斌那边有什么收获?”颜政听到他问起,有些得意,摇晃着脑袋道:“着实费了我一番功夫,不过苍天不负有心人,还是被我追查出了一些线索。我的一个朋友在公安局,我已经拜托他帮我去调查了,今天就能有回应。”

他话未说完,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发出一阵欢快的音乐。颜政掏出来一看:“嘿,说曹操,曹操到,我接一下。”他接通电话,“唔嗯”了一阵,很快抬起头来:“房斌的住所查出来了,不过我那个朋友说,那房子似乎涉及一些租赁纠纷。房东说这个租户一直不交房租也联系不到,门也一直锁着。前两天他们派出所还特意出了一趟警,去给房东撬锁开门。”

“糟糕。”彼得和尚一惊,“那里面的东西岂不是都会被丢掉?事不宜迟,咱们赶紧去看看吧。这个房斌干系重大,不能被人抢了先。”

“还叫上罗中夏吗?”

“他正上课呢。再说了,”彼得和尚压低了声音,“这种事让十九知道,不太好吧。”

“也对。”

两个人又朝松涛园里张望了一眼,转身匆匆离去。

这里的家属楼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建起来的,有着那个时代家属楼的典型特征:四四方方,主体呈暗红色,各家窗台和阳台上都堆满了大蒜、鞋垫、旧纸箱子之类的杂物。每两栋楼之间都种着一排排槐树与柳树,如今已经长得非常茂盛,树遮挡住了太阳的暴晒,行走其间颇为凉爽,让刚被烈日荼毒的行人精神为之一舒。

房斌就曾经住在这片家属区中,彼得与颜政按着警察朋友提供的地址,很轻易地找到了八十九号楼五单元。楼道里采光不算太好,很狭窄,又被自行车、腌菜缸之类的东西占去了大部分空间,他们两个费了好大力气才上到四楼。

正对着楼梯口的就是房斌的租屋。他家居然没装保险铁门,只有一扇绿漆斑驳不堪的木门。两人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冒出同一句话:“这就是那个房斌曾经住过的地方啊?!”

房斌对于他们来说,可是个不一般的神秘存在。

他是上一代点睛笔的宿主,后来在法源寺内被诸葛长卿杀死,点睛笔被罗中夏继承了下来。最初他们还以为房斌只是一个普通的不幸笔冢吏,等到接触了诸葛家以后才知道,原来房斌是一个独立的笔冢研究学者,与诸葛、韦两家并无关系,却一直致力于挖掘笔冢的秘辛。他与诸葛家保持着紧密的联系,其丰富的学识与洞察力连诸葛家当家老李与费老都称赞不已。诸葛家的新一代,都尊称房斌为房老师,受其教诲不少——像十九这样的少女,甚至对他抱持着爱慕与崇敬之心。

但即使是诸葛家,也只是通过网络与房斌联络,他的其余资料则一概欠奉,连相貌都没人知道。而现在,房斌被杀的两名目击者——彼得和尚与颜政就站在死者生前住的房门前,心中自然有些难以压抑的波澜。

彼得和尚恭敬地敲了敲门,很快门里传来脚步声,一个女子的声音随后传来:“谁啊?”

“请问房斌先生在吗?”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保洁长袍、戴着口罩的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全身沾着灰尘与蜘蛛网。她打量了一下彼得和尚与颜政,摘下口罩,不耐烦地问道:“你们是房斌什么人?”

颜政抢着回答说:“我们是他的朋友,请问房先生在吗?”

中年妇女冷冷哼了一声:“他?他都失踪好几个月了!房租也不交,电话也打不通,你说说哪有这么办事的?我们家还指望房租过日子呢,他这一走,我收也收不到钱,租也不敢往外租!”一连串的抱怨从她口中涌出来,颜政赔笑道:“就是,就是,起码得给您打个电话啊!现在像您这么明事理的房东可太少了,还等了这么久。若是我以前的房东,只怕头天没交钱,第二天就把门踹开了。”

听了颜政的恭维,中年妇女大有知己之感,态度缓和了不少,继续唠叨着:“也就是我一老实人,一直等到现在。这不昨天我实在等不得了,就叫了开锁公司和派出所的民警,把门打开。我拾掇拾掇,好给别的租客。”

彼得和尚问道:“那他房间里的东西,还留着吗?”

“卖了。”

“卖……卖了?”颜政和彼得和尚一起惊道。

“对啊,要不我的房租怎么办?我还得过日子哪。”

“都有些什么东西?”

“呸,什么值钱的都没有!就剩几百本书、一台电脑、几把椅子而已,连衣服都没几件。还有一大堆稿纸,都让收废品的一车收了。”中年妇女絮叨着,闪身让他们进屋。他们进去一看,不禁暗暗叫苦,整个房间已经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剩下,只留了一堆垃圾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