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间谍(第3/5页)

“莱拉!莱拉!”

是托尼・科斯塔。他在码头上冲着她招着手。

“到这儿来,”他喊道,“你去会议大厅,去见约翰・法阿。丫头,跑步去,有急事。”

赶到那里之后,莱拉发现约翰・法阿和法德尔・科拉姆以及其他几个头领都在,他们看上去面带忧愁。

约翰・法阿开口道:

“莱拉,法德尔・科拉姆把你对那个仪器的理解告诉了我,孩子。我很难过地告诉你,可怜的雅各布刚刚死了。我想,我们还是要带着你去――尽管这不合我的心意。这件事让我心里很不踏实,但看来没有别的办法了。把雅各布按风俗习惯埋葬之后,我们就马上出发。莱拉,你要听明白我的话:你也去,但这次可不是什么快乐或庆祝,我们大家要面对的是麻烦和危险。”

“我让法德尔・科拉姆保护你。别给他惹麻烦,也不要给他引来危险,否则你就会领教我的脾气。现在,快去告诉玛・科斯塔,做好出发准备。”

随后的两个星期比莱拉这一生中的任何时候都要忙。虽然忙,但时间过得并不快,因为充满了令人厌烦的漫长的等待,要躲藏在到处都是虱子的潮湿的储藏室里,注视着从窗外滑过的被雨水浸透了的阴霾的秋色,接着便是再次藏起来,睡在发动机附近,被汽油味熏着,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最糟糕的是一次也没被允许露面,不能沿着岸边奔跑,不能爬到甲板上,到了船闸附近不能拖船,也不能去接从船闸上抛下来的缆绳。

当然,这些都是因为她必须得藏起来。托尼・科斯塔把水边的那些酒馆里的传言都告诉了她:整个王国都在搜捕一个金发小女孩儿,发现她的人有重赏,把她藏起来的人要重罚。还有一些奇怪的谣言:人们说,她是惟一一个从饕餮手里逃走的孩子,掌握了一些可怕的秘密。还有的谣言说,这个孩子根本就不属于人类,而是一对鬼魂,变成了孩子和精灵,一些邪恶的势力把她派到这个世界,目的是要搞大破坏。还有另外一种谣言说,这个东西也不是小孩,而是地道的成年人,身子被魔法缩小了,她受雇于鞑靼人,来刺探善良的英格兰人的情报,为鞑靼人入侵作准备。

莱拉刚开始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觉得很兴奋,但后来就变得沮丧起来。这些人全都恨她、怕她!她盼望着走出这狭窄的方形船舱,真希望此时已经到了北方,到了亮闪闪的极光照耀下的广袤雪原。有时,她还渴望回到乔丹学院,跟罗杰一起爬房顶,然后,管家的钟声敲响了,告诉人们离晚餐还有半小时,厨房里便发出喧闹声、咝咝声、叫喊声……然后,她多么希望什么都没有改变啊,也永远不会改变,她永远都是乔丹学院的莱拉。

惟一把她从无聊、愤怒中解脱出来的就是那个真理仪。她每天都看着它,有时候和法德尔・科拉姆一起,有时候自己一个人。她发现自己愈来愈能轻易地进入心静状态,那些符号的含义便随之清晰起来,如同一道道巨大的山脉被阳光照亮,映入到视野中一样。

她使出吃奶的力气,尽力把这种感觉讲给法德尔‘科拉姆听。

“很像你在跟别人说话,可结果你却听不见他们,你觉得自己有点儿傻,因为他们比你聪明,只是他们说不清楚……而且,法德尔‘科拉姆,他们知道得太多了!好像他们什么都知道,差不多什么都知道!库尔特夫人也知道很多,但现在好像是一种不同的知识……我想,有点儿像理解……”

法德尔・科拉姆便会问一些具体问题,莱拉便会寻找它们的答案。

“库尔特夫人现在在做什么?”他会问。莱拉的手马上便动起来,他便说:“告诉我你在做什么。”

“嗯……这个圣母像就是库尔特夫人,我把手放在那儿的时候,我想的是我的妈妈;这个蚂蚁代表的是繁忙――这很简单,这是最上面的一层意思,再往下一点儿代表的是现在,我就把注意力集中到那里去。”

“你怎么知道这些意思都在什么地方?”

“好像我能看得见它们,或者说是感觉得到它们,就像在晚上爬梯子一样,你把脚往下放,下面就会有一个横档。嗯……我把注意力放下去,下面就会有另一层意思,我好像能感觉到这个意思是什么的。然后,我就把这些意思全都放到一起。这里面有窍门,就像让眼睛盯着什么看一样。”

“那你就这么做吧,看看真理仪怎么说。”

莱拉照办了。那个长指针马上开始摆动起来,然后停了一下,接着又动了起来,然后经过一系列的搜索、暂停,又停了下来。那是一种优雅的、颇有力度的感觉,莱拉也有了这种感觉,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正在学习飞翔的小鸟。法德尔・科拉姆在桌子对面望着她,注意着指针停留的地方,看着小女孩儿把脸前的头发捋到后面,微微地咬着下嘴唇,她的眼睛先是跟着那个指针,但后来等那个指针的轨迹确定下来之后,她便去看表盘上的其他地方了――但并不是漫无目的地乱看。法德尔・科拉姆会下象棋,知道棋手们在比赛中是什么样的眼神。技艺高超的棋手似乎看到的是棋盘上的力量与影响的对比,他们会沿着重要的战线去看,而忽视那些弱小的部分;莱拉的眼神也是按照同样的方式、根据某个相似的磁场在运动――这个磁场她看得见,但他却看不见。

指针在雷电、婴儿、毒蛇、大象和莱拉不知道叫什么的一种动物前停了下来。那个东西像是一种蜥蜴,眼睛很大,尾巴缠绕在它栖息的树枝上。在莱拉的注视下,指针反复几次都是重复地按照这个顺序停了下来。

“那个蜥蜴是什么意思?”法德尔・科拉姆打破她的沉思,问道。

“没什么意思……我看不懂是什么意思,不过我一定是看错了。雷电代表的是愤怒,这个小孩儿……我想指的是我……刚才我正在努力想那个像蜥蜴的东西是什么意思,但是法德尔・科拉姆,你跟我说话了,我就没弄明白。你看,指针在到处飘来飘去的。”

“是的,我看见了。对不起,莱拉。现在你累了吗?要不要停下来?”

“不,不要,”她说。但是,她的两颊已经变得绯红,眼睛闪着亮光。各种迹象表明,她显得焦躁、过度兴奋,由于长时间被限制在令人窒息的船舱里,这种情况变得更糟。

他向窗外望去,天快要黑了。他们现在行驶的地方是最后一段内陆水面,过了这段之后就到了海边。宽阔的、泛着棕色泡沫的人海口在阴沉的天空下向前延伸,远处是几艘运送煤油的油轮,锈迹斑斑,管道上挂满了蜘蛛网;旁边是一个炼油厂,一股浓烟从那里升起,很不情愿地和云彩汇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