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还有什么比明明看到了仇人,想报仇却发现根本伤不了对方一根毫毛还要更气人的事?

更别说叶瑾宁连他命数都看不到,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会不会死,一想到他可能会活得比自己都久,看着自己咽气,看着自己下葬,看着自己化作一把泥土,她就……她就哭得更大声了,“哇~”

叶家那群人不禁陷入自我怀疑当中,那个怼天怼地,能气得人升天的叶瑾宁居然也!会!哭!

她还哭得极其伤心,看着真像个小可怜,让人有种想抱抱亲亲举高高,哄她不要哭的冲动。

直接哭得叶家众人心软得一塌糊涂。

“叶施主何苦来哉?阿弥陀佛,”被眉毛挡住了眼睛的迦叶大师看起来格外的慈眉善目,掩盖在眉毛下的眼睛似乎都是闭着的。

听到他说话的叶瑾宁暴怒,气得乱挥起手来,“你不要说话嗝……咦?”

叶瑾宁的哭泣戛然而止,望着手中那一小撮胡须愣愣的,因为她方才打了个嗝的缘故,手偏离了原本的方向,胡乱中竟扯下了迦叶大师的胡须?

而且这胡须上,好似还隐约看到了金色的流光在游走。

她看了看手中的胡须,再看看迦叶大师脸上的胡须,眼眸还闪着泪光,眨了眨眼后,她忽然眼前就是一亮,快速地将胡须收了起来,“老秃驴,你害我一命,那已经是无法否认的事实,这是你欠我的,我拿你点胡须作为补偿不为过吧?”

她眸光大盛地盯着迦叶大师……的胡子,像极了狼看到羊的眼神,就差没发出绿光。

迦叶大师微不可查的一抖,在叶瑾宁扑上去之前躲开了,叶瑾宁毫不意外地扑了个……脸朝地。

“嘶……”真疼。

旁观的人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脸,明知道动不了迦叶大师一根汗毛,为什么就不死心呢?

“叶施主既已得贫僧赠与之物,那物便与施主有缘,既已拥有,也该知足,切勿贪心。”

叶瑾宁脸黑了,什么叫他赠与之物?分明就是她拔下来的!这人怎么这样?

她气得自闭,正双手抱腿,怀疑人生之际,就看到叶宣然偷偷摸摸地想跑,方深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惠真大师自知大势已去,面如死灰。

叶瑾宁皱了皱眉,想起了先前她是怎么害她的,当即冷下了脸,起身,慢慢地朝叶宣然走去,叶邵寅赶紧站了出来,想阻止叶瑾宁,被叶瑾宁一看,他立刻挪开了视线,往边上一站,秒怂道:“打扰了,告辞。”

叶宣然看到她,脸一下子白了个彻底。

“六……六妹妹,你原谅姐姐吧!姐姐就是一时遭人蒙蔽,被奸人利用,这才做错了事,姐姐、姐姐知道错了,妹妹放过姐姐吧!”

叶瑾宁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冷声道:“五姑娘,你总说我会诅咒人,说我是个害人的妖怪,既然你这么说,我便如你所愿,诅咒你吧!”

“什……什么?不,不可以,你不可以这么做!我是你姐姐啊!”叶宣然恐惧地叫了起来,这时候倒想起了她是她的姐姐。

叶瑾宁无动于衷地看着她挣扎,瞳孔慢慢染上了金色,“我诅咒你,此生所求之事永远无法如愿,所欲之物永远求而不得,你将与贫穷、困苦、疾病相伴一生,直到死……”

叶瑾宁还没说完她的诅咒,脑袋瓜子就遭了一击,生生把叶瑾宁的诅咒给打断了。

“逆女,你又在说什么胡话?在这里给各位师父添的乱还不够吗?还不快跟为父回家!”

叶瑾宁捂住后脑勺,看着叶元狩沉着的脸,他没有直视叶瑾宁,微微侧着脸,眼中却是难以掩饰的害怕和担忧。

叶瑾宁眨了眨眼,“哦”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她撇了撇嘴,看向叶宣然说道:“三老爷喊我回家吃饭了,给你的诅咒下一次有机会再补上。”

叶元狩:“……”

诅咒还能补上的吗?他满脸黑线,简直无力吐槽。

叶宣然像是失了魂魄般缓缓抬头,眼中已然失去神采。

叶瑾宁说完了话,就屁颠屁颠地跑去了柳氏那里。

叶元狩看着叶瑾宁又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这才松了口气,刚刚叶瑾宁诅咒叶宣然的样子太陌生了,睥睨众生的神情,没有温度的眼睛……

比起那样的叶瑾宁,他更宁愿她跟以前一样,继续口无遮拦地气他们。

他眼里凝着冰,深沉的目光落在叶宣然身上,“我原本怜惜你没了母亲,这才对你过分宽容,没想到你竟连自己的亲姐妹都残害上了,你太让为父失望了。”

“父……父亲,”叶宣然眸中的泪水很快凝结。

叶元狩闭了闭眼,不忍看她,沉重地说道:“从明日起,你搬到庄园去吧!好好反思己过,没什么事,就……别回来了。”

这相当于是完全放弃她了。

叶宣然惨白了脸,瘫坐在了地上。

叶元狩叹了口气,他走去了迦叶大师跟前,敬重道:“大师,先前惠真大师说的关于我小女一事……”

后面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迦叶大师祥和地捋了捋胡须,说道:“叶施主与你们有一世缘分,冥冥之中能成为家人自是佛祖的安排,你们当有此羁绊,前世之事又何须介怀?”

话不需要说得太清楚,单这句话,叶元狩就明白了,“多谢大师为我解惑。”

叶元狩再抬头时,已没了任何动摇。

他去到秦太君跟前,秦太君握紧了拐杖。

“母亲,儿子自认做到了自己的本分,该尽的孝道从未落下过,也从不敢忤逆您,即便从小就知道比起我,母亲更偏心二哥,儿子也不求您一碗水端平,从没抱怨过您,宁儿先前是气过您,说话难听了些,但不管怎么样,您也不该对宁儿下手。”

秦太君在看到叶瑾宁那一双眼睛时,就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现在一听叶元狩还拿她偏心来说事,顿觉有些难堪,便想呵斥他。

叶元狩含泪道:“宁儿是我最小的女儿,是上天的恩赐,她就算犯了滔天大错,自有我来惩处,如何要劳烦到母亲那里去?如果我晚来一步,宁儿又没有佛祖赐予的那一身本事,她是不是就已经遭奸人所害?连魂魄都散尽了?我如今只庆幸她变了性子,没那么好欺负,若是当初那个性子,恐怕早就被豺狼野兽吃了个干净,母亲,儿子会颐养您天年,但以后我府里还有什么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秦太君晃了晃身子,差点没站稳,她嘴唇哆嗦,许久后才闭了闭眼道:“我知道了,我年纪也大了,对府里的事已经力不从心,想管也管不了了,往后家中的大小事务交给谢氏去处理也就罢了,以后我就在慈恩堂礼佛,为一家老小祈福,不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