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番外·心の信

在立下誓言的那刻,我的灵魂、生命、乃至一切,都悉数献给了他。

——狱寺隼人

狱寺隼人并未听到沢田纲吉的死讯。

在叱咤风云一生的彭格列十代教父死亡之时,他的岚之守护者就坐在他的窗边,满是褶皱的手算不上灵活地折着星星,垂眸含笑同已经无法说话的首领说起旧事。

不知过了多久,年迈的狱寺隼人缓缓放下那枚折了一个小时的星星。

他已经太老了。

曾经被誉为“神之手”的手连一枚小学生们一分钟就能折好的星星都无法折起,在放下的那枚橘色的纸星之后,他的双手颤抖起来。

年迈的狱寺隼人去掏揣在兜中的香烟,颤抖着手夹在之间举起,却连星火也没有点起。

他早就在首领的监督下戒烟了。

狱寺隼人想,沉重地呼吸着空气,感觉到肺部仿佛沉浸进了七千米以下的海水之中,沉重地完全无法呼吸。

他就着这个姿势坐了许久,手指颤抖无法自持,尚未点燃的香烟掉落地上,视线开始眩晕。

狱寺隼人几乎要就地倒下。

但终究没有。

他勉力直起身,用最后的气力按下首领床边的红色按钮。

沢田纲吉死了。

这个消息由他亲手传播出去。

费劲所有气力的狱寺隼人坐回椅前,双手无力地垂下,目光浑浊而倔强地落在恍如睡着的沢田纲吉面上。

他费劲所有力气想要抬起手去摸摸他的面颊,全身却都没有了力气,颤抖的手只能无力地垂落,再也无法举起。

彭格列的成员接收到信号即刻便进入了首领的房间——事实上,他们已经等待许久了。

自从彭格列首领的身体陷入衰老并拒绝采用各种科学不科学的手段来延长自己的寿命之后,这支隶属于现任彭格列首领的医疗部队便被送到了首领的住宅来。食宿自包还能每天送上三餐,只求老首领不要将他们拒之门外。

事实上,在面对家人格外温柔的首领也并未拒绝来自晚辈的好意。

狱寺隼人就坐在距离沢田纲吉最近的座位上看着他的首领被医疗人员们团团围住,最后被带离此处。.

在整个过程之中,他一丝声响都未发出。直到所有人都离开,曾经的彭格列十代岚守才张开了嘴,目光如饿狼一般死死盯着首领躺着的位置,喉中嗬嗬地发出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狱寺站起身来。

他记得首领在最后时刻所做的事情,站起身,从首领的床头柜中拿出一个盒子。

彭格列十代首领的葬礼在日本举行。

他的死讯早已由彭格列官方平台发布,到这一日的时候,整个里世界都在哀悼这位一手创立了彭格列集团、为黑手党找到了新的存在方式的教父。

作为彭格列的首领,沢田纲吉既是强硬派亦是温和派,他温和儒雅、手段亦有雷霆之势,在正式接受彭格列的短短十年时间中,便硬生生将彭格列打造成了整个意大利著名的国民品牌——而这段时间,还囊括了他在黑手党学院进修的时间。

而在此后,他修建彭格列学院,供给黑手党中的孩子上学;他联合政界成立再就业部门,为包括黑手党在内的无数意大利人寻求新的生机;他的彭格列集团服务部门从婴幼日化到高奢定制无一不包,连时尚界与文艺界也有着彭格列的一席之地。

而如这位从不掩饰自己黑手党出身的教父所说,“我将让彭格列回到原本的模样”。

——黑手党也好,彭格列也好,从一开始,便是为了保护意大利人民而存在。

他确实做到了这点。

除却生活保障之外,彭格列与政界也有不浅的来往。

但与一般黑手党和政府的同流合污不同,彭格列与政府保持着一个奇妙的关系。

众所周知,彭格列是一个转型成功的集团,他们出现在政府口中或者官方的网站上,总会以各种受到表彰的姿态出现。无论是天灾**还是经济战略,只要意大利有需要帮助的声音,便必然有彭格列振臂呼应,因此,在现在,进入彭格列集团就职已经成为了意大利人的骄傲。

教父之名,沢田纲吉确实是当之无愧的。

他不是里世界的教父,而是整个意大利的教父。

*

沢田纲吉的葬礼由狱寺隼人一手操办。

这并不是第一次,因此即使狱寺的年龄也已经上去,却并不能说得上是费心费力。

遵循沢田纲吉的意愿,葬礼并未公开亦未刻意遮掩。沢田纲吉的葬礼在日本进行,但在意大利,有着无数穿着黑色礼服的意大利居民从自家门前走了出来。

白色的百合铺成花路,意大利的教父躺在另一个国度,黑色的棺椁压抑了他的灵魂,白色的百合却能够带着被他庇护的人们的哀悼与祝福拥抱教父。

狱寺隼人亲手操办了这一切,恍若无事地拒绝了十一代目陪伴的要求,独自回到沢田纲吉最后死去的住宅中。

他从自己的房间中拿出那个黑色的匣子,趁着黑夜尚未到来离开了家门。

邮局尚未关门,但在这个通讯过于发达的年代,已经很少有人使用寄信的服务了。

狱寺隼人进入其中,找到寄信的台面。

“您需要寄信服务吗?”

梳着马尾的工作人员见这样一位老人步履蹒跚地走来立刻站起了身,低声隔着玻璃准备指导老者寄信。

但狱寺似乎并不怎样需要她的帮助,女孩子灵快地眨眨眼,试图与老者搭讪。

“您一次要寄一、二、三、四、五,五封信吗?这个数量不小呢。”

“唔,请放心,我们一定会将信交到顾客的手中的,这可是我们邮局的招牌,可不能被砸了。”

“嗯?不需要?

”女孩子疑惑地看着白发的老者,迷茫地眨了眨眼。

即使成为老爷爷,对待外人的脾气也依旧冷淡的狱寺将手中装好的信封递给过于聒噪的工作人员,耳边似乎又传来首领先生无可奈何的劝导。

[……还是个小姑娘呢,隼人对待女孩子温柔一些如何?]

于是他呼了口气,低声解释。

“没有必要全都交到他们手中。”

“因为其中有些人已经死了。”

*

寄掉首领交给自己的信件之后,狱寺隼人才缓缓走回家中。

黑色的匣子中还剩下一封信,是属于自己的信件。

.

狱寺隼人将信拿出,黄昏的光打在信封上,是熟悉到骨中的字迹。

写着[给隼人]。

隼人老爷爷垂着眼,他碧绿色的眼眸已经清澈不再锐利不再,混沌而无力,最后的锋芒也被软白色的信封软化。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中闪过一丝怀恋与无奈。

枯瘦的骨节拆开信封,撒了金箔的信纸被手从信封中拖出,是某个祭典时首领压着友人们各自在摊上选择的信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