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3/7页)

“它已经有人照料了。”

“我还需要有人帮忙看着白雾,这个人体格要够强壮,重要的是不会害怕。”

这名领袖点头答允。“我很想帮忙,”她说,再次淡淡一笑,“不过最近的我笨重了点。我会另外找人的。”

“谢谢。”

这名年长的女性俯首,恢复肃穆神色,然后缓步移向一座帐篷。舞蛇看着她走路的模样,对她优雅的风范心生羡慕。相较之下,她觉得自己非常渺小,年幼无知又污秽肮脏。

狂沙一圈圈地从舞蛇的手腕上滑落,绷紧身体准备猎食。舞蛇在这条公蛇碰到地面之前抓住它。狂沙从她手中昂起上半身,轻弹蛇信,盯着那只小动物看,侦测着它的体温并品味它的恐惧。“我知道你饿了,”舞蛇说,“但那不是你的。”她把狂沙置入袋中,从她的肩膀将白雾拿下,任这条眼镜蛇在它专属的阴暗隔间里盘绕。

当舞蛇的身影笼罩住这只小动物,它再次凄厉地哀嚎和挣扎。她弯身捡起这个小家伙。它一连串的惊恐尖叫声不再急促,渐趋和缓,在她抚摸它时终至安静。它一动也不动,呼吸困难,疲惫不堪,黄澄澄的眼睛往上直瞪着她。它的后腿修长,有一对宽大竖立的耳朵,鼻子因为闻到毒蛇的气味而不停抖动,柔软的黑毛被网子的绳线明显地划分成一个个歪七扭八的方块。

“对不起,我必须要杀死你。”舞蛇对它说,“但是你很快就不用再害怕了,我也不会让你觉得痛苦。”她的手温柔地锁住这只动物,不停抚摸它,并抓住它头颅根部的脊椎骨。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仅仅一次就扯断了它的脊椎。一瞬间它似乎挣扎了一下,但马上就死了。它的身体抽搐着,两腿向上拉紧,爪子弯曲且仍在颤动。即使是现在,它仿佛还一直在瞪视着她。她从网中拿出尸体。

舞蛇从她皮带上的囊袋里挑出一个小药瓶。她费力撬开这只动物紧紧闭合的双颚,在它的嘴巴里滴入一滴药瓶内不透明的药剂。她迅速将袋子打开,召唤白雾出来。这条眼镜蛇缓缓地出现,颈背合闭,沿着袋子边缘潜进,滑入布满尖锐颗粒的沙地里,象牙白的鳞片泛着淡淡的光芒。它嗅了嗅这只动物,滑向它并用舌头触舔。有一刻舞蛇担心它会拒绝死尸,但这尸体还是温的,仍在抽搐,况且它饥肠辘辘。“你的佳肴,”舞蛇对这条眼镜蛇说话,这是长久离群索居形成的习惯,“刺激你的食欲。”白雾闻闻这只动物,头颈一缩猛然攻击,短小坚固的毒牙插入瘦小的身躯,它又咬了一次,并注入囤积已久的毒液。它松开毒牙,然后咬得更紧,双颚开始干活。这只小动物根本塞不满它的喉咙。当白雾正静悄悄地消化着这分量不足的一餐,舞蛇握着它,坐在一旁等待。

她听到沙地上传来脚步声。

“我被派来帮助你。”

虽然黑发里掺杂些许白色,这个男子仍很年轻。他比舞蛇高,算得上迷人,眼睛深邃,头发整个往后束起,棱角分明的脸庞因此显得很严肃。他神色漠然。

“你害怕吗?”舞蛇问道。

“我会尽我所能完成你吩咐的事。”

虽然他的身体被袍子遮住,但从他修长的双手看得出他很强壮。

“那么握住它的身体,不要让它吓到你。”白雾开始在抽搐了,舞蛇先前滴入小动物嘴里的药正在生效。这条眼镜蛇两眼无神地注视前方。

“要是它咬了”

“快点,抓住它!”

这名年轻男子伸出手,但他犹豫太久了。白雾不断扭动着,一连串的拍打动作正面向他袭来。他蹒跚后退,就像受了伤一样惊讶。舞蛇从双颚背后牢牢握住白雾,并奋力抓住它身体的其他部位。白雾虽然不比大蟒蛇,但行动灵活,迅猛有力。它不断摆动身体,吐着气息,发出长长的嘶嘶声。它本有可能咬伤它身边的任何东西。舞蛇一面跟它对抗,一面设法将最后一滴毒液从毒腺里挤干。毒液在白雾的毒牙尖上悬挂了一会儿,反射出宛如珠宝的光芒;蛇剧烈扭动,毒液远远地被抛进黑暗之中。舞蛇一度借助沙地和这条眼镜蛇搏斗,白雾在沙地上不占任何优势。舞蛇察觉那名年轻男子在她身后,试着攫住白雾的身体和尾巴。猎捕行动猝然结束,白雾无力地瘫在他们手里。

“对不起”

“抓着它,”舞蛇说,“我们还有一整晚的活要做。”

白雾第二次痉挛发作的时候,这名年轻男子牢牢地抓住了它,确实帮了一些忙。过后,舞蛇回答他被打断了的问题:“要是它正在分泌毒液时咬了你,你大概必死无疑。就算是现在,它仍能将你咬伤。但是,除非你做了一件蠢事,或是它真的想咬,它才会咬我。”

“假如你的生命有危险,你就救不了我表弟了。”

“你误会了,白雾杀不死我。”舞蛇伸出她的手,让他看她手上牙孔和鞭痕留下的无数个白花花的疤痕。他看着那些疤痕,再望进她的眼睛深处良久,然后看向别处。

云层间,那个光线散射四方的亮点在天空中渐渐西移。他们像抱着孩子般地抱着那条眼镜蛇。舞蛇几乎在打盹了,但白雾动了动它的头,笨拙地试图要摆脱控制,舞蛇因此猝然清醒。“我不能睡,”她对那名年轻男子说,“跟我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就像史达宾先前的反应,这名年轻男子迟疑着。他似乎很怕她,或是在害怕着什么。“我们的族人认为把自己的姓名告诉陌生人是不智的。”他说。

“如果你们认为我是女巫,你们就不应该来求我帮忙。我不懂巫术,我也不求任何回报。”

“这和迷信无关,”他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们并不是害怕受蛊惑。”

“我不可能知道地球上所有族群的所有习俗,所以我保持我自己的习惯。我的习惯是告诉那些与我共事的人我的姓名。”舞蛇凝望着他,尝试在微光中辨识出他的表情。

“我们的家人知道我们的姓名,我们也和伴侣交换名字。”

舞蛇慎重考虑着这个习俗,但觉得她不可能会适应。“那其他人呢?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吗?”

“嗯你的朋友可能会知道你的名字。”

“啊,我懂了,”舞蛇说,“我仍是个陌生人,也许还是敌人。”

“‘朋友’会知道我的名字,”这名年轻人再次说明,“我无意冒犯,但你误会了。相识的人并不等于朋友。我们非常重视友谊。”

“在这种地方,人应该很快就能辨别谁才值得称作朋友。”

“我们很少挑选朋友。友谊是一种很重大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