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救赎(第2/4页)

侍卫长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悲怆,今日,他也要栽在这里了吧。他们试图将老虎关在笼子里,最终还是以身饲虎。

侍卫长重新召集剩余的队伍,让众人换了兵器。刀剑等短兵在谢玄辰面前根本没用,反而用长兵器更容易苟活。侍卫长指挥人结阵,用长长的红缨枪拖住谢玄辰。这些红缨枪都是特制的,重且坚固,众人壮着胆子,合力进攻,先架住腰身,然后交叉着架住谢玄辰手脚,竟然真的控制住了。

侍卫长声嘶力竭,嗓子都喊哑了:“这个办法有用,用力,撑住!”

然而他话音才落,谢玄辰单手折断了枪杆,握着半只红缨枪横空扫过,费尽全力才稳住阵仗的士兵齐齐朝后飞出去。

侍卫长无比真实地感觉到绝望。

谢玄济赶过来的时候,就正好看到这样一幕。那么多人结阵,谢玄辰一个人就能将众人掀翻。谢玄济久违地感到胆寒,自从谢玄辰晕倒后,他很少感觉到害怕了。可是每次害怕,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谢玄济脸色铁青,问:“净厄丹呢?”

“已经派人取来了,但是没人近得了岐阳王的身,喂不下去。”

侍卫说着上前,给谢玄济展示收在锦盒里的净厄丹。谢玄济扫了一眼,回头看眼前的场面,知道侍卫的话并不作假。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将谢玄辰控制住,然后寻找机会喂净厄丹。这丹药是神医定制的,谢玄辰凶劲上来的时候敌我不分,见人就杀,唯有这副丹药,可以让他冷静些许。

谢玄济不敢低估谢玄辰丝毫,冷着脸交代护卫:“任何兵器对上他都没用。你们将刀剑全都解下,远远扔掉,被他夺过刀就更麻烦了。赵牧,你带着二队,抛锁链困住他,记住,只抛一次,如果没中就立刻撤。李放,你带着三队,放箭。一队听我号令,随时应变。”

慕明棠拼着最后一口气追上前面的行伍人,听到谢玄济说“放箭”,慕明棠的心都冷了一半。谢玄辰喝口水都由她吹凉了、试好了温度才递过去,谢玄济居然让人对谢玄辰放箭?

慕明棠气得几乎失去理智,她想立刻冲过去阻止谢玄济,可是一队护卫死死护着谢玄济,慕明棠冲不过去,只能隔着人群大喊:“谢玄济,你敢!”

当着众人的面,慕明棠毫不客气地喊谢玄济大名,谢玄济眉心跳了跳,硬是忍住。他忍耐地看了慕明棠一眼,冷冷对周围人道:“这是女眷能露面的地方吗,还不快将王妃请下去!”

慕明棠简直要被气死,这时已经有士兵上前,试图押送她。慕明棠眼中含着冷光,用力地甩开袖子:“我是王妃,我看你们谁敢碰我!”

几个士兵果真犹豫了,谢玄济本来就够心烦了,慕明棠还要在后面捣乱,谢玄济不胜其扰,冷冷道:“丫鬟呢,都死光了吗?”

仅有的两个陪嫁丫鬟战战兢兢,哪敢上前。慕明棠趁着众人迟疑的时候猛地推了一把,从包围中冲出去,径直拦到第三队士兵面前:“我看你们谁敢射箭!”

慕明棠杵在前面,众士兵放箭不敢,推又不能,十分为难。这时,慕明棠看到有一队人手里拿着铁爪,飞快地从回廊上走过,合围成一个圈,只待一声令下就向谢玄辰掷去。

铁爪顶端那可是亮铮铮的尖钩,慕明棠都能看到铁尖上的反光。慕明棠甚至怀疑,上面是不是涂了什么药。

这样有倒刺的铁钩子,扎进身体里后如果挣扎,倒刺会划得更深,又疼又难痊愈。慕明棠心尖漫上无尽的凉意,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们都是这样对待谢玄辰的?

慕明棠突然爆发,用力推开身边的侍卫,用尽全力喊道:“住手!”

“他是灭羯人、平南唐、开国立朝的大英雄,你们凭什么这样对他!你们有什么资格!”

慕明棠的喊声到了最后已经有了哭腔,她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在乱糟糟的战场上格外明显。许多人蓄力的动作略有迟疑,握着铁钩的士兵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全看向谢玄济。

谢玄济又捏了捏眉心,感到无比头痛。他再抬头时,竭力用和缓的语气对慕明棠说话:“你没见过这种场面,情绪失控我可以理解。但是这些都是为了二哥好,你害怕可以回避,不要给我们添乱。”

“谁害怕了?”慕明棠眼中含泪,一双眸子又亮又狠,“当年他保家卫国,为邺朝开拓疆土时,你们一个个又在哪里?如今他只是生病了,又不是什么罪犯,你们凭什么对他动私刑?”

谢玄辰今日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脑子中不对劲。然而更糟糕的是,慕明棠并不在。他站起来,试图去找压制狂躁的净厄丹,可是那时候他的精神错乱已经很严重了,眼前通红一片,所有东西在他眼中都狰狞又恐怖。谢玄辰跌跌撞撞之间,撞翻了花瓶,惊动了外面的侍卫。侍卫凶神恶煞地闯进来后,外人的挑衅成了压倒谢玄辰神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彻底失控了。

一个人平日行动时,总会下意识地保护自己,然而一旦失去理智,毫无节制地释放力气,杀伤力会是平时的好几倍。谢玄辰还是天赋神力,他失控后的局面,可想而知。

谢玄辰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在干什么。他仿佛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独行,周围都是血,天上也是血,滴滴答答的,一直流到他手上。

他走了很久,头痛的仿佛要从里面钻开。他知道他又在滥杀无辜了,这些血并不是从天上流下来的,全是从他手中淌下来的。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可是他做了什么?他将自己的天赋,用在对付自己人身上。他无颜生,也无颜死。生不能面对苍生百姓,死不能面对曾经的战友。

或许他一开始,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当年早死的,如果不是大哥,而是他该多好。

谢玄辰在满目血红之间,听到有一个声音带着哭腔喊:“他是灭羯人、平南唐、开国立朝的大英雄,你们凭什么这样对他……”

灭羯人,平南唐,开国立朝,这是谁?

这好像是他。那说话的人是谁?

谢玄辰心生疑问,短暂地恢复思考能力。紧接着,他又听到那个声音哭着喊:“他只是生病了,又不是什么罪犯。”

他只是生病了。

谢玄辰眼眶忽然一酸,幸好他现在眼睛本来就是红的,没人能发现端倪。世人都惧他厌他恨他,连他的父亲也咒骂他,怎么可以将屠刀挥向亲友。唯有一个人,可以毫不顾忌地对世人喊,说他只是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