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回家(第2/3页)

太医对谢玄辰的病束手无策,他们也拿不准谢玄辰什么时候会醒来。孙待诏急得嘴里起泡,只能让自己人在谢玄辰的药里加些助眠的配料,她这边加快手脚,逼问慕明棠。

孙待诏动了狠心,不再给慕明棠送饭。孙待诏想,不过一个民间来的丫头,见识短浅,蠢笨无知,她身为太后宫里的管事姑姑,整治一个小丫头还不是手到擒来?孙待诏计算着慕明棠已经被饿了两夜一天,这才在第二天的晚上,施施然打开了静斋大门上的锁。

门口骤然传入光亮,慕明棠伸手挡了下眼睛,才慢慢适应光线。孙待诏本来预料会看到一个形容狼狈、精神濒临崩溃的人,可是等推门进去后,慕明棠脸色苍白,然而精神看着依然还好。

仿佛她只是换了张床睡了两天,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影响。

孙待诏看到都不敢相信,她故意放了好些狠话吓慕明棠,最后声色俱厉地问:“圣上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今日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若是老实交代,圣上看在你诚实的份上,尚可以既往不咎,若是你还撒谎,呵,那就没人救得了你了。违抗先帝遗命,按律当斩。”

慕明棠不为所动,如果真的像这些人所说,皇帝已经拿到了证据,那皇帝哪里会和她废话,她早就该喝毒酒了。可是孙待诏依然一日日关着她,并且随着日子变长,孙待诏越来越沉不住气,越来越气急败坏。

可见,皇帝也不过猜测罢了。他需要证据,需要能把谢玄辰继续关起来的证据。谢毅确实亲口让人将谢玄辰锁起来,还说没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打开。但那只是句气话,等谢毅气消了,他怎么可能这样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

可是谁能知道,谢毅忽然死了,死得离奇又突兀,还留下一柄莫名其妙的圣旨,皇位不传给儿子,而是传给弟弟。谢毅死了,谢玄辰的烙链就成了无头公案,谢瑞借口先帝遗志不得更改,依然心安理得地禁锢着谢玄辰,还悄悄用药让谢玄辰一日日昏睡。

长久耗下去,总能将谢玄辰耗死。

结果,整个皇室赖以立足的遮羞布,被慕明棠扯开了。谢玄辰的锁链解开,皇帝重新锁回去会被天下人指点,就这样放着又实在心慌,只能从慕明棠这里下手,试图从慕明棠嘴里撬话。

只要慕明棠说出点什么,皇帝总能借题发挥,想办法把谢玄辰重新关起来。偏偏慕明棠既不是京城长大的,也不是天真无知的娇小姐,她咬死了不说,无论怎么问,都说自己不知道。

多谢皇帝的好儿子谢玄济,那天正好邀请慕明棠去参加婚礼。婚宴上那么多人都看到了慕明棠,慕明棠不在岐阳王府,铁证如山。万一就是在慕明棠离府的这段时间,有什么奇人偷溜进去,解开了锁链呢?

也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呀,反正慕明棠一口咬定自己不知道,就算把她饿死了她也不改口。慕明棠敢保证,皇帝还不敢将她饿死。

孙待诏见慕明棠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彻底恼了。她不再留着情面,而是让人端来两个盘子。

盖子掀开,一个盘子上是红色的布囊,上面插着齐刷刷的银针。另一个盘子中放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闻味道,恐怕不是养身体的补药。

慕明棠依然不言不语,静静地看着孙待诏。她将近两天都没有吃东西,此刻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血色,明眼人看得到的虚弱。即便如此,她也没有露出任何惊慌、害怕之色。

孙待诏将两样东西展示在慕明棠面前,一一介绍:“这套针是司正局用的,专门教导那些不知轻重的妃嫔或者宫女。这种针扎在身上不会留疤,针眼也小,过一会就看不见了,所以可以放心地在宫女身上施用。宫里的女人都是皇上的人,若是在身上留下疤痕,有伤观瞻,但是那些拎不清的女人啊,不惩戒不长记性。一般这种人送到司正局,问一遍不说,先在手上扎,问两遍不说,那就在腰上,问三遍还不说,那我们可顾不得小主的体面,只能扒了衣服管教了。”

孙待诏如愿看到慕明棠的脸色越发苍白,她故意拔出三寸多长的针展示了一下,然后才让人呈上另一个盘子。

“这上面放着的是净体的药,专门给未曾有孕的主子备着的。有些主子怕疼,不想生孩子,这一碗药下去,保准你这辈子再怀不上胎。慕王妃年纪轻轻,奴婢本来不想给王妃看这些阴秽的东西,奈何王妃一而再再而三,总是不肯配合。奴婢无法,只能请出这些东西。慕王妃,您选一样吧。”

……

谢玄辰做了很长的一个梦,梦里他的母亲还活着,殷夫人提着一盏灯,站在门口殷切地望着。路口每经过一辆车一匹马,她都要抬头期待很久。

丫鬟不住地劝殷夫人回屋等,她都摇头不允。谢玄辰从军营玩够了回家,走到路口看见他娘又在门口等着,顿时转身就走。

然而仅是这片刻功夫,殷夫人已经认出来他了。殷夫人立刻喊他的名字,丫鬟也一声挨着一声唤,谢玄辰没办法,只能认命地回头,硬着头皮去见他娘。

他的哥哥小时候出疹子,没熬过死了。从此之后他娘看他就和看朵花一样,吹阵风都怕他着凉。谢玄辰受不了女人的腻腻歪歪,每天趁他娘不备,翻墙去郭府玩。

郭荣从小就很喜欢他,比自己儿子都亲。谢玄辰有恃无恐,能在郭府捣一天的乱,谢毅看着生气,回来自然一顿痛骂。后来郭荣越来越忙,他爹也成天在外,谢玄辰在郭府没得可玩的,就干脆跟着郭荣、谢毅去军营闯荡。

殷夫人仅有两个孩子,大儿子死的时候她哭得肝肠寸断,之后对小儿子就百般小心,生怕他也有什么长短。谢玄辰跟着大人跑去军营,殷夫人哪里能放心。她想要把谢玄辰拘在家里,可是一转眼,这个小子又翻墙跑了。

全府的人看不住他一个。谢玄辰每次乱跑后,殷夫人都放不下心,总得站在门口,亲眼看见谢玄辰回来才能安心。等谢毅回来,得知他娘为了等他,又在门口吹了许久的风,每每都气得找家法。

他的童年和少年算不得温馨,至少和众人想象中的美好家庭差远了,他一年总有一半的时间在挨骂。但是总体来说,他有威严严肃的将军父亲,温柔美丽的世家母亲,生活虽算不上泡在蜜罐,但是从来没有为外物发过愁。

那个时候谢玄辰少年意气,满腔都是没地发泄的精力。和军营里的糙汉子待久了,总想着义薄云天,干一番大事业。所以河平五年,也就是后来的鸿嘉元年,郭荣和谢毅奉命征讨广晋,年满十五岁的谢毅带着一柄刀一匹马,就去追父亲和郭叔的军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