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贫民窟(第2/2页)

“......”

白艾泽想起一个多月前的那个清晨,他没打到车,于是决定相信自己薄弱的方向感,寻找公交站点。

他找啊找就找进了一条巷子,遇上了两个小流氓,还被尚楚撞见了,怪丢人的。

白御看弟弟脸上又出现了那种让人很是浮想联翩的笑容,以为他不相信自己说的话,于是伸手一指窗外:“对面那大楼看见没?后头就贫民窟,别往里头钻啊,万一惹上什么麻烦!”

贫民窟?

白艾泽看向对面那栋大楼,眉心微微蹙起。

那时候第一次遇见,尚楚对地形非常熟悉,又和那两个小混混十分熟稔,显然是住在里面的。

“你自己注意点儿,就不送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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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楼之隔的城中村里,尚楚背着双肩包,熟练地穿过三条巷子,进了一条死胡同,又利索地翻墙而过,抄了条回家的近路。

他其实此刻心情有些复杂,尚利军和他说要给他做螃蟹做大虾。尚楚一边告诫自己不要再对他怀有什么期待,一边又不可控制地加快脚步。

到了家门口,尚楚深吸一口气,拧开门锁,进了屋子。

空无一人。

这场景太过熟悉,他心头一沉,紧接着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

那是厕所用的草纸,上面写着一行歪七扭八的字:

“儿子,爸去市场,你先到家,就切肉。”

尚楚不自觉松了一口气,到厨房一看,水盆里泡着一块用塑料袋装着的猪肉,估计是尚利军早晨出门前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的。

他洗了案板和刀,刚把肉拍上案板,从窗户里看见楼上的张奶奶费劲地拖着一袋空塑料瓶。

尚楚赶紧下楼帮她提袋子,把她送上了楼。

张奶奶说最近你爸挺好的,没疯,说你去参加训练了。

尚楚点点头,张奶奶又牵着他,忧心忡忡地说早上在市场见到你爸了,说给你卖螃蟹,后来来了两个男的,和他勾肩搭背的,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真让人担心哦!

尚楚回了家,心里总有点忐忑。

一块猪肉切好,尚利军还没有回来。

就在尚楚打算打电话找人时,门口传来了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转门把,却半天进不来。

尚楚嘴唇一抿,心想会不会是有贼,对门住的就是个瘾君子,已经不是第一次试图来尚楚这儿撬锁偷钱。

他冷哼一声,走到门边径直打开门,刺鼻的酒臭味扑面而来——

尚利军举着钥匙,乐呵呵地对身后跟着的两个男人说:“操!老子还没插进去,就自己开了——嗝!”

他手里拎着一个酒瓶,晃晃悠悠地站不住,嘴角破了一块,眼圈青紫,上衣前胸沾着干涸的呕吐物。他身后的两个男人也醉的眼圈通红,其中一个连裤链都没拉好,露出内裤底下丑陋的物事。

真是丑态毕露。

尚楚冷冷一笑,脑子里有根弦绷得很紧很紧。

他不气尚利军,他气自己,气自己还对尚利军这种人抱有不切实际的期待。

尚利军看见了门内站着的儿子,打了个荡气回肠的酒嗝,对身后的人说:“这、这我儿子!”

“尚哥,咱儿子长得真标、标致!随你!”

尚利军哈哈大笑,嘴里涌出腥臭的酒肉味道:“我儿子将来要做、做警察的,知道吧?老子以后想怎么喝怎么喝,那个狗操的要是再敢打、打老子,我儿子让他吃牢饭!”

“牛逼啊,真牛逼,”其中一个男人对着走道的墙根撒了一泡尿,底下那根东西就那么大剌剌地露着,“以、以后老子要睡哪个娘们,那不也是随便睡!兄弟的儿子就、就他妈是我儿子!”

尚利军靠着门框笑,露出一口被烟酒腐蚀的烂牙。

他扯着尚楚胳膊往外拉:“叫、叫爸爸!以后这两叔叔就、就是你爸爸!”

另一个男人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把纸票塞给尚楚,又拍了拍他的脸颊:“乖儿——啊嗷嗷嗷——!”

尚楚抓着他的手腕,反手一扭。

“啪!”

骨骼错位声伴着男人的惨叫响起。

“老子操你——”

——砰!

尚楚夺过尚利军手中的酒瓶,狠狠砸在墙面上。

玻璃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两个男人被尚楚眼底的狠戾吓得浑身一抖,屁滚尿流地下了楼梯。

尚利军阴着脸,骂骂咧咧地进了屋:“操你妈逼!老子面子全、全没了!”

“钱呢?”尚楚问。

尚利军连鞋都不脱,躺倒在床上,鞋底沾着呕吐物。

“我问你,钱呢?”尚楚双手抱臂,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什、什么钱?”尚利军扒开眼皮。

“工资,”尚楚冷冷道,“2800,在哪儿?”

“钱?”尚利军醉意朦胧地想了想,对尚楚摆了摆手,“没、没钱,你、你去找那个狗日的哑巴要,别烦老子......”

尚楚冷冷一笑,抬脚就踹在了床板上!

他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木床重重一晃,床板几近错位。尚利军浑身一颤,重重摔倒在地。

他挣扎了半天,因为太醉所以爬不起来,于是转过头,猩红的双眼盯着尚楚,暴吼了一声:“老子欠你的?!老子是不是欠你的!”

“对,你不欠我,”尚楚走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亲生父亲,“你欠她的。”

他突然抬手一指墙上挂着的黑白遗照,面容清秀的女人沉静地看着他们笑,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穿透了空气,直直地盯着他们。

尚利军浑身一僵,接着发疯似地捶了几下地,连滚带爬地揭下那张黑白照,仿佛见了鬼似的,把照片往床底下塞,嘴里嘟嘟囔囔地骂着:“操你妈!操你妈!老子不欠你的!滚!都滚!”

尚楚眼里混杂着怜悯、同情和愤怒的复杂情绪,他冷眼看着跪趴在地上嚎啕大叫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出了房间,背上背包,把那张写着字的草纸扔进垃圾桶,头也不回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