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生锈(第2/3页)

很快,尚楚就仰头,对白艾泽露出了一个有些许僵硬的笑容,白艾泽抬手想去牵他,尚楚状似不经意地把双手背到身后。

白艾泽伸出的手掌僵在了空气中,尚楚十指绞得很紧,拇指重重按着虎口,笑笑说:“我上楼。”

白艾泽定定看着他,似乎想说点什么,尚楚和他擦肩而过,白艾泽突然喊他:“阿楚!”

尚楚身形一顿。

白艾泽看着他的背影,他是真的瘦了,T恤套在身上空空落落的,肩胛骨显出一处明显的突兀,右手食指上胡乱包了个创可贴,也不知道是怎么伤着了,他消毒了吗,大热天的伤口闷在里面会不会发炎,有没有记得不能沾水......

白艾泽有很多话想说,他一手扶着栏杆扶手,五指收紧,最后只是小心翼翼地问:“下周一就开始选拔了,周末我们一起训练,好不好?”

尚楚的指尖止不住地抖,他把双手插进裤兜,努力挺直后背,张嘴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嗨呀不用,没什么可练的。”

接着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楼道里忽然吹来一阵风,从尚楚的T恤下摆灌进去,把上衣下摆撩起,尚楚想把衣服扯平,要伸手才发现自己双手怎么抖得那么厉害,白艾泽看见他露出来的一截腰,瘦的好像一掐就能掐断,原先尺寸正好的运动裤也显得大了,腰侧扣了两个长尾夹。

这才几天没有陪在他身边,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白艾泽喉头一紧:“你......”

尚楚却打断他的话,快速说:“你等一下。”

他跨步上了四楼,在寝室门口发现地上放着一个新的保温桶,他进屋把另外两个小桶也一并拿出来,抱着放到白艾泽手里。

“以后别弄了,”他对白艾泽笑了笑,“私用电器违规了,收了吧。”

三个保温桶都是沉甸甸的,里面东西一点没少,白艾泽缓慢地抬起头,盯着他微微战栗的眼珠:“什么意思?”

“没,”尚楚视线下垂,又迅速把双手插进口袋,低声说,“别麻烦了。”

说完后,他转身就跑,一步跨上去三个台阶,就像是害怕面对什么所以落荒而逃似的。

进了寝室,尚楚“砰”一声合上房门,胸口传来阵阵刺痛,好像有人拿了一把铁钩子,一下一下地剜他的肉。

他背靠着门,张着嘴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几口气,接着嘴里漫开一股血腥气,他抬手一抹,流鼻血了。

流血了流血了......

尚楚舔了舔嘴唇,强迫自己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鼻血身上,流血了应该怎么办?

对,止血,先止血。

他双手胡乱在身上摸索着,眼神一定,看见了食指上包着的那个创口贴,他昨天晚上在小树林抽烟被烟头烫了一个口,回来路上去小卖铺买的,五毛一个,他就买了一个。

创口贴可以止血啊!

尚楚这么想着,把手上的创可贴揭了下来想贴在鼻子上,但二次使用的胶面早就没了黏性,他怎么也没办法把东西固定住,只能慌乱地任由鼻血一直淌。

算了,不管了。

他再次把创可贴包回自己受伤的食指,蹲在地上用手掌捂着冒血的鼻孔,失神地看着桌上放着的保温杯。

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

尚楚背脊一僵,听见门外响起白艾泽的声音:“尚楚,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就没有收回的道理。”

他安静地蹲着,蹲到两条腿都麻了,才撑着膝盖站起来,一步一步地挪到门边,打开门,三个保温小桶齐齐整整地摆在他门前。

尚楚重重闭上眼睛。

-

周一上午,尚楚坐上了从首都开往抚城的火车。

首都到新阳没有直达,要先坐三小时绿皮火车到抚城再转高铁,他给尚利军买了一张软卧票,自己在硬座车厢。

没过多久,辅导员在年级群里发布了所有人的志愿申报信息,几乎是同一时刻,白艾泽的电话打了进来。

尚楚看着不停震动的手机,没有接,也舍不得挂断,就任由它一直响着。

宋尧也打了几个电话进来,发消息问他人在哪儿,说白艾泽找他已经找疯了。

电话接连不停响了十多次,身边的人被吵得睡不着,对尚楚说:“小兄弟,恁这是接还是不接啊?不接恁就拧了吧,滋滋滋地震怪闹心的!”

“不好意思啊。”

尚楚回过神来,对他抱歉地笑笑,把手机震动也给关了,光是愣愣地看着屏幕上闪烁的来电显示。

接着,火车开进了一个隧道,一片黑暗之中,尚楚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

“是我。”他说。

“尚楚,”白艾泽的声音焦急万分,他像是刚剧烈运动过,粗喘着气问道,“你在哪?”

“车上。”

“你要去哪里?”白艾泽问。

尚楚说:“小白,我报了新阳的实习,后天就报道了,我在去那里的火车上。”

他听见电话那头白艾泽明显的喘息声,许久后,白艾泽才说:“你骗我。”

尚楚闭了闭眼。

“尚楚,你答应过我的,”白艾泽的声音变得嘶哑,一字一顿地说,“你骗我。”

尚楚突然觉得喘不上气,俯身趴在小桌板上,一只手臂遮着眼睛。

“回来,”白艾泽说,“立刻。”

尚楚喉头一哽:“小白,我回不去了。”

“尚楚,回来,立刻。”白艾泽语气生硬地命令道,旋即尚楚听见了那边传来的哽咽声,白艾泽停了很久才再次开口,有些小心翼翼地恳求道,“阿楚,回来。”

“分吧,真的。”

火车驶离隧道,车厢里再次亮了起来。

听筒却暗了下去,只能听见那头白艾泽的喘息声。

良久之后,白艾泽说:“尚楚,我不同意,你现在立即......掉头回来。”

“我回不去的,”尚楚听见自己沙哑得吓人的声音,“小白,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和你在一起了。”

——我也喜欢你,也爱你,其实我爱你爱得要命,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站在你身边了。

“尚楚,”白艾泽的嗓音也在抖,“我说了,我不同意。”

“我不是尚楚了,”尚楚心口传来剧烈的疼痛感,他趴在桌面上,颤抖的背脊都在战栗,自顾自地呢喃道,“我已经不是尚楚了,我不锋利,也不热,我生锈了,生锈你明白吗,我很坏,很糟糕,我变了,小白,我不......”

他断断续续的话消失在细碎的哽咽里。

“尚楚,你别太自以为是了,”白艾泽重重捶了一下什么,听筒里传来巨大的“砰”一声,他呼吸急促,咬着牙说,“你生锈了就只能想到要跑,你以为你有多高明?你以为你有多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