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第2/3页)

阴狠毒辣,也是诸鹤一贯的风格。

漂亮而冷厉。

晏榕看着那柄剑,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的头颅,一时间突然想起了那个人,不知为何愣了片刻。

“怎么?害怕啊?”

高大的北狄男子从马上一跃而下,直直朝这边走来。

邬玉将森寒的剑刃收入鞘中,将佩剑向晏榕抛了过去,“接着,你皇叔给你的。”

晏榕下意识扬手抓住了剑柄,顿了顿,看向邬玉。

江北的气候阴冷潮湿,与北狄极不相同。

邬玉皱着眉,看看面前的晏榕,又看了眼站在晏榕身后的沈慕之,啧了一声:“太子榕,怪不得你皇叔不放心你,派我前来。你出来近三月,就在江北总督府中打发日子?”

他的声音里满是蔑视和不屑。

纵是月色低垂,晏榕依旧看到了邬玉眼中的轻视,像是成年的大人对待稚子幼童那般的低看。

沈慕之这几月都随着晏榕度过,自然看不得邬玉这般说话,忍不住道:“三王子此话未免太过,江北总督早有准备,一来便将我们围困于此。这几日微臣与太子已想出办法,正待施行……”

“嗤——”

邬玉笑了一声,随口道,“沈大学士,你倒是挺会替庸才说话。不过无妨,今日我依摄政王之命助你与太子两人一臂之力,如今困局已破,玉所承诺之事已经做到,后续你们如何自然与我无关。”

晏榕眼神陡然一冷:“你说谁庸才?!”

“太子殿下,你不必这个态度。摄政王命玉前来之时便赐了旨意,只要替你解决了江北之祸,便让玉回归北狄。”

邬玉走到近前,命御林军将此行所带的东西全数丢在太子面前,转身上马,回身挑眉道,“这是摄政王送来的羽绒枕,鹅绒被……太子孤身在外,摄政王想必很不放心。”

堆在地上的东西大包小包,晏榕只看了两眼,便气得浑身发抖:“孤不需要这些!”

“需不需要与我无关。念在你只有十六岁的份上,给你一句忠告——成大事者必心狠手辣,太子榕,只靠君子之风可坐不了天下。”

邬玉的衣袍在晚风中高高扬起,打马扬鞭,风流倜傥,“我与其他两位官员还有事要忙,后日便会赶回北狄。太子殿下,就此别过。”

晏榕既无法阻拦邬玉回归北狄,更无法改变摄政王的旨意。

而最令他不能接受的是——当初是自己执意来的江北,而最终收拾了这一堆残破烂摊子的人却是邬玉。

北狄三王子并非传闻中的纨绔不堪,毫无所长,而是出乎意料的杀伐果断,做事利落。

在他们彻夜商谈如何解决水患,安置灾民,分发粮食,解决饥荒的时候,晏榕发现自己竟然许多都插不上话。

就连沈慕之也比自己要更加洞悉民情,提出建议。

而他……

徒徒名满天下,却连这件事都做得落花流水。

远在燕都的摄政王很快选定了新一任的江北总督,不出两月时间,江北初定,虽然还是一片流离之景,却再无漫野的哀嚎之声。

邬玉即将获返北狄,晏榕与沈慕之则很快要启行燕都。

临行之夜。

晏榕亲自去了邬玉的房间,待门开后,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邬玉着实看不太上大历这位太子,原本在宫中尚不察觉,这段时间下来愈加觉得生涩稚嫩:“殿下可是来找我算之前骂你的账?”

那句庸才二字深深刻进了晏榕脑海里,令他辗转不眠,令他羞愤不堪,令他这段时间几乎每一个日日夜夜……都在将白日里收获的一切反复记忆。

令他开始成长,令他明白——并非一味温雅,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欲成大事者,必心狠手辣。

晏榕声音温和:“三王子明日回程,孤特来送一送。”

邬玉:“……”

邬玉觉得这小太子脑子恐怕真的不太好用:“我不是为你来的江北,也不必太子相送。”

晏榕表情温和,笑意朗然:“孤明白,虽是皇叔之命,但这段时间三王子日日辛苦,孤送一送也是应该。”

邬玉:“……”

邬玉窒息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大抵连废物都懒得骂了,伸手便要关门。

晏榕却不紧不慢的伸手拦住了门棂,温声道:“三王子不是因为孤前来江北,更不会因为江北百姓前来,难不成……是为了摄政王前来?”

邬玉神色一敛:“玉为自由而来。”

晏榕轻轻一笑:“那为何三王子突然对孤如此敌意?”

邬玉:“你想说什么?”

“没有什么。”

晏榕眉目间一片和风朔月的安然,“只是觉得三王子对孤的恼怒来的莫名其妙,爆发点又似乎都在摄政王身上,觉得奇怪罢了。”

邬玉顿了顿,突然间明白了晏榕此来的目的。

他挑出一个笑来:“敢问太子殿下奇怪什么?”

晏榕看向他。

邬玉:“是奇怪我为何会听摄政王的旨意 ,还是奇怪摄政王为何肯放我回去?”

晏榕显然没想到邬玉会反驳:“他是大历摄政王,你是北狄王子……”

“我爱慕于他。”

邬玉打断了他的话,慢慢道,“我十分爱慕摄政王,不愿看他在燕都忧心,又怕他前来江北危险,所以我替他来了,很奇怪么?”

晏榕怔了下,几乎是下意识便脱口而出:“他不爱你。”

“是吗?太子殿下如此急着反驳,不过是因为摄政王心悦于你”

邬玉笑了笑,“可摄政王是怎样的性格你我都十分清楚,喜恶迁移,随心所欲。殿下难道就能保证,他会一直喜欢你吗?”

“等有一天他不再爱你了,太子殿下,你身上还有任何价值——值得他多看你一眼么?”

晏榕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屋中的。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静静坐了许久,突然狠狠砸了下桌面,生来便没沾过阳春水的五指擦在粗粝的木板上,渗出一丝丝的血痕来。

他不明白自己的焦躁究竟从何而来,甚至他突然有些搞不明白自己今天明明是想去拉进邬玉那方的关系,方便日后夺权之备……可最终却成了这幅样子。

邬玉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疯狂在晏榕脑中回旋。

直到他快要临近崩溃的时候,屋门从外轻轻敲了敲,沈慕之的声音响了起来:“殿下,睡了么?”

晏榕深吸一口气,敛好神色,将受伤的手藏进袖袍里,起身开门。

贴身太监来喜才从外头回来,见门开了,便随沈慕之一并进来,手脚麻利的为两人呈好茶,从怀中摸出一封信递给晏榕:“殿下,这是摄政王在南疆的全部行踪,探子刚刚飞鸽传书过来。”

晏榕点了下头,来喜便机敏的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