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完结章(上)(第2/3页)

诸鹤怔了一下,下意识的回过了头,正对上相锦迎面而来的目光。

而相锦的佛身正变得愈来愈淡,眉眼间皆是盈然的得色,只留下一句飘散在空气中的话语。

“如果你现在去城墙上看看,说不定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相锦青色的衣衫只留下最后一晃浅影。

“等他死了,你总会愿意跟我走的。”

*

北疆终年风沙覆盖,哪怕已是初秋,也未见黄沙消去半分。

诸鹤匆匆走出帐外,身上的大氅被风卷着扬起,裹挟着扑面而来的飞沙让人睁不开眼。

虽然随晏榕入军中已经有好几日,但向来娇生惯养无比矜贵的诸鹤甚至连一步路都没往帐外走过,今天第一次直面沙尘,立刻就让他被呛得有些不适。

只在帐外站了片刻,来喜就匆匆赶了过来,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细声问道:“王爷,您这是……外面风沙大,您还是回帐中歇着才好。”

诸鹤将黑色大氅的兜帽拉起来盖住了头,也一并遮住了大半张脸,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晏榕呢?”

来喜一时呆了呆。

这还是诸鹤第一次主动问起晏榕的情况。

宫中千人,唯独来喜伺候晏榕最久,也更清楚晏榕对诸鹤是何等用心。

如今诸鹤头一次有了回应,纵然晏榕已经性格大变,但来喜还是有些为主子高兴:“回禀王爷,前头还没传来消息,陛下应该还在作战。”

说着说着,来喜又极妥帖的补充一句:“陛下英明神勇,定能凯旋,王爷切莫挂心。”

诸鹤:“……”

这要是没有相锦的操作,他当然不用担心。

可是相锦……

诸鹤虽然有些不明白相锦到底是为什么要和晏榕过不去,但他依旧能从相锦的语气里听出来——相锦是真的想弄死晏榕。

可是比起晏榕,鹤鹤更想弄死相锦。

而且就算自己和晏榕两人之前也有挺多不愉快……但是也不至于就放着晏榕去死。

晏榕那么年轻,那么受老百姓喜欢。

虽然……折腾自己的时候时间又长又狠,但……

诸鹤一边纠结,一边又在漫天黄沙中被吹了好一会儿。

最终他长长叹了口气,对来喜招了招手:“去备马,我们上城墙看看。这么久了,也该有个结果了。”

来喜一惊,赶忙劝道:“王爷,您要不要再考虑……”

“不必。”

诸鹤捏捏眉心,面上终于流露出一分有些急促的神色,“也不用整合骑兵了,来几个人跟我走就行。”

来喜被诸鹤的心血来潮吓得半死,却又不敢跟诸鹤拗,只得匆匆按他的吩咐照办,自己也牵马跟在了诸鹤身后:“王爷,奴才听说那北狄正要攻城啊,陛下要是知道您往城墙上去……”

“知道,所以咱们走快点。”

晏榕不在军中,诸鹤就是活生生的山大王。

他骑着马撒腿轿跑,来喜赶忙小心翼翼的打马追上,琢磨了好一会儿,到底还是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王爷……您这是在,担心陛下吗?”

见诸鹤面上似乎没有生气,来喜鼓足勇气,抓紧又跟上了一句,“您喜欢上陛下了吗?”

诸鹤:“?”

诸鹤被来喜问得一怔,马鞭一甩,险些从马上掉下来。

来喜登时被吓得神魂俱裂,好在诸鹤动作灵巧,很快将自己捞了回来,稳稳的重新坐回了马上,扬鞭向前。

来喜有些失望,觉得方才的问题恐怕终归还是没了答案——

而诸鹤却在这时匆匆回了头,像是偶然想起,又像是以此作为掩饰般的轻易问过:“什么叫□□他?”

来喜一下被问懵了,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从哪里先回答起。

他只得打马再一次追上诸鹤,在颠簸的马背上充分转动大脑,解答问题:“王爷说笑了,这个哪轮得到奴才来解释。您看陛下对您便可见全然。”

诸鹤越发茫然,连脑袋都扭了过来:“哈?晏榕?他喜欢我,他喜欢上我还差不多!”

来喜:“……”

在某一瞬间,来喜觉得陛下的确有些可怜。

所有的努力和付出并没有在诸鹤脑海里留下印记,反而显得轻描淡写。

“王爷,不是这样的……”

来喜握紧缰绳,艰难的赶在诸鹤身旁,语气在凌厉的风声中显得起起伏伏:“陛下关注您的一日三餐,连每一道菜都是亲自挑选,生怕您不喜欢。您用过的所有用具都被陛下珍放在御书房内,您的吃穿用度无一不是举世的珍品,皆是由陛下的私库出资采买。您的身子每次受凉风寒,陛下都忧心无比……”

诸鹤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开口说话。

“王爷,奴才以前曾听过一句土话,说出来也不怕王爷笑话。”

来喜还以为诸鹤有所松动,又立即道,“这话是说……如果有一个人不厌其烦的关注您的三餐饮食,身体康健,是否开心,日夜伴您左右,那这个人一定爱您入骨。”

诸鹤皱了下眉,转过来看了来喜一眼,随即摇了摇头:“这是你们的想法。”

突然垮台的来喜:“?”

诸鹤并未注意到来喜面上的错愕,而是幽幽的叹了一口气:“以前也有个人每天都给我做饭,洗碗,洗衣服,还督促我练功,带我出去玩,但是那个人一点都不喜欢我……我有一次看他洗澡,他还让手下来打我。”

来喜:“?”

“算啦,别想了,反正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了。”

诸鹤耸了耸肩,漂亮的眉眼微微弯起来,形成一个像是月牙般的模样,“走吧,我们上城墙。”

来喜只知道摄政王以往的情感史似乎的确先帝不清不楚,但他自然不敢明猜,只得挫败的垂下头,为诸鹤让开了路。

而同一时间。

晏榕伸手猛地拉开主帐的大帘,映入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幽暗。

他几乎是刹那间变了面色,厉声道:“人呢?”

主帐外的宫中侍卫全数跟诸鹤一并行动,只剩外围的士兵尚在。

大抵是晏榕的面色实在太过可怕,士兵猛地跪了下来,连声音都有几分发抖:“回,回禀陛下……主帐中,中的公子似乎是担心您,骑马,骑马往城墙的方向去……去了。”

晏榕攥着长/枪的手向内一拧,拧出一声撕扯般的闷响:“走了多久?!”

“陛……陛下,不,不久!”

士兵磕了个头,“大概只不到半烛香时间!”

不知为何,晏榕总觉得心下格外不宁。

他甚至没顾得上训斥那数名失职的士兵,转身便向帐外走去。

只走出几步,温平便远远拿着一张纸几步跑了过来。

那纸是军情特制,印有官纹,由潜在北狄军中的大历探子向军中发出,晏榕一眼便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