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敬你这碗热干面(第2/3页)

简直是个奇葩。

宋林瞧得清楚极了。她双手白暂,抱着一次性的塑料碗。筷子一提,蘸着酱汁的面便像有了生命样弹了起来。姑娘把面吸进口中,嘴角也有了浅浅的酱汁。她夸张地咀嚼着,鼓鼓肉肉的侧脸从发梢中露了出来,像只松鼠一样一口一口地咬着,让宋林觉得那碗面似乎十分好吃。

是的,第一次有让他觉得好吃的东西。

周末的时候,少年去附近的大排档买了这样一碗面,默默抱回了自己的房间。

宋家老小吓坏了。一贯有厌食症的宋林居然主动去买吃的东西。以为他是哪儿不好,老少都蹑着脚,悄悄在门口觑他。

这孩子一个人默默地蹙眉咬面,热干面的塑料盒前放着一面镜子。他吃的时候安静地看着镜子,居然把一整碗面都狼吞虎咽吃完了。

没有一丝犹豫。他惊讶自己还能这样痛快地吃完顿饭,竟然也觉得心酸。约有许多年未如此,兴许曾经酣畅淋漓地抱着奶瓶吃过奶,可那记忆太逼远。

“哥哥是纳西瑟斯吗,被自己的脸迷住了,用脸下饭?”宋四偷笑。宋妈妈一溜烟跑去买镜子了。宋林晚上下楼吃饭,餐桌上摆了少说有四面镜子。

“你们……镇宅?”宋林诧异莫名。

宋妈妈泪流满面:“是啊。”

镇你这头小妖怪。

好奇是一切的开始,好奇也是进入陷阱之前的最后一步稳妥的路。那个奇怪的姑娘从来没有回过头,他也未曾追究,只是天天瞧见,瞧的时间长了,便开始好奇。

他看着姑娘的身段,揣测这是谁家的姑娘。

卢家没丫头,栗家大的大小的小,不合这模样,他妹妹……废话,他妹妹他当然能认出来,阮家,阮家的怪物早死了吧?

虽然聪明过人,心头却没半点男女之分。凶悍、可恶又……赤诚的小孩儿。

阮致起初还肯说,后来直摆手,宋林也终于觉得没了遗憾。他的小弟张小栓,在记忆中面目全非,只当他……死了吧。

反正身为阮宁的她再不肯爱他。于是何必活着。

你可能不知心动是儿时发生的,可它来的时候,隆隆隆隆,似火车经过,碾断所有,毫不停留,猝不及防,可是拜托你千万不要听见。因当你听见,心动便再也停不下来。

宋四入他怀,听他心跳声,吓了一跳。她问他:“哥哥怎么了?”

宋林推开她,斥道:“多大的姑娘了,十三四岁了,还没规没矩。”

宋四抱着他颈,偷亲少年脸烦,歪头笑靥如花:“十三岁的大姑娘今天听到语文课,课上老师说“春天到了,太阳笑了,猫儿叫了,古镇桥西的睡莲开了。姑娘抱着猫儿采睡莲,又叫谁看见?日光正好,点点挠人”。

“整日专琢磨些不着调西,学习成绩倒没起色!”少年有些难堪,骂了她一顿,拿起击剑用具离了家门。

祖父安排,他每周还有击剑课。

听说西方贵族教习击剑与马术,大约觉得能流传至今的都有其教育的奥妙和潜移默化之处,宋老爷子哪一样都不肯让宋林落下。

他走到篮球场外时,那姑娘已经不见踪影,也只是淡淡作罢,第二日来时,窗前读书,无意瞧她。

这厢也春意撩人啊。

班里有姑娘眼瞎,瞧上林迟,朝他告白,说:“我喜欢你呀,喂,小僵尸……不,林迟同学。”

林迟没表情睨她,说:“我不喜欢你。”

姑娘气急败坏,说:“你个子不高、家庭条件不好、学习一般、脾气古怪、表情又臭,我这么漂亮,我们全家都宠我,我肯喜欢你,你凭什么不喜欢我?”

林迟心想,老子还是我奶奶的宝宝呢,大家都是受宠的宝宝你牛什么呀。于是棺材脸连动都没动:“我这么差,所以才要喜欢一个比我更差的。”

姑娘嘤嘤哭着说:“你欺负人。”

可你不就这么个逻辑嘛,噢,你好我差,你喜欢我我家烧了高香,我还想让别人觉得她家烧了高香呢。

凭什么啊,这年头谁稀罕谁。

姑娘上手去掐林迟,林迟一瞪杏眼,闪开:“别模我,我有洁癖。”

姑娘跺脚:“哼!”

少年摊手,表示搞不定女同学。

他去理疗,又呼呼睡着,梦中有人走到他的身旁,带着野孩子才有的气息,在他的额上狠狠嘬了个印。

他睁开眼,照镜子,额头上好大的红晕。不是蚊子咬的,就是女人吸的。

他狐疑地看看刚回到理疗室的小医生,觉得这个家伙并不无辜。

死变态,骚扰童男。

小少年脸红如猴屁股,味溜跑回家,嚷着:“奶奶,我被女人亲了,我不纯洁了。”

奶奶挑眉,在孙子白嫩的脸“叭”地亲了一下,劝慰道:“别矫情,上长大了还得有女人亲你呢。”

学校开春季运动会,班主任让报项目。什么两人三足四百米接力八百米跑呼啦啦就被抢完了,最后剩下了三千米,众娃坚决摇头。

老班,这个,干不了哟!

班主任谢老师是天津人,说道:“别价啊,那sei(谁),还有sei设报名儿的,积极主动点啊,为班争光是你滴(的)荣耀!”

娃娃们缩成鸵鸟,谢老师翘着兰花指:“小孬儿们,我可点了,点着si就是sei。挑兵挑将,挑着sei就是sei,哎哟,左边儿最后排,哟,长得跟小炮弹一样,铁定能跑快,就你啦!”

林迟同学抬起头一脸蒙,恍从梦中醒来。小炮弹?三千米?!你大爷。

小僵尸比赛前练了半个月,林奶奶准备了一个军用水壶,沏了满满一壶盐水,拿筷子一边搅,一边叮啊他跑后喝点儿。

四月十一日,风和日丽。卖水的大爷和卖冰棍儿的大妈一早就出动了,在运动场栅栏外虎视眈眈地抢地盘,各班的通讯员们事先作弊,作文书上抄了好些篇,换了名字、改了事迹,就等比赛开始朝广播站递去。

百米短跑开始——蔚蓝的天空,红色的跑道,健儿们蓄势待发。四百米接力——天很蓝,跑道很红,健儿们像脱了缰的野马。八百米长跑——蓝蓝的天,红红的跑道,健儿们像一阵风。

校长都无奈了:“活这么大岁数了,年年被小崽子们科普一一遍天是蓝的,跑道是红的。变着法儿羞辱色盲呢。”

林迟面无表情地做准备,爱慕他的妹子过来猛拍孩子的小白脸:“加油啊,小僵尸!”

林迟:“拿开你的脏爪子,老子有洁癖。列位!预备!起!咣!”

气枪响了起来,林迟也就面无表情地匀速跑了起来。

班主任谢老师着急:“孩子,你倒数了,赶紧的,跑啊!这慢悠的,可急死人了!”

林迟斜了他一眼,匀速地加了一点点,维持在倒数第三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