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阮鸳鸯与费小费(第2/3页)

阮宁听愣了。

阮致说诶你没听过费小费!

阮宁心道,谁没听过费小费呢。

模特出身的姑娘,如今是国际上赫赫有名的华裔明星,经历传奇。据说她父母早逝,有一对专门帮运偷渡客的人贩子叔婶,当时被解救出来后,便去了孤儿院。直至成名,前事才被扒出来,美貌和经历同样惊人。阮宁经常在电视上瞧见她,听说人人都爱她。

阮致却笑:“你看上俞迟了,妞妞?”

他说你完蛋了,要死要死了。

阮宁说我早就完蛋了,死了千百回了。

他说你真花心,林林可怎么办。

阮宁低头一笑,心中却想,自己来来回回,扯的都是些什么乌龟王八蛋。

别说要不起,总觉得暗恋都暗恋不起了。

没有人的恋爱,如她昂贵。

“愚屋”是园子深处的一间公寓,公寓许久没人住,下面人打报告,说老太爷们不大乖,见天儿地撒欢往城里晃悠,一会儿闹着听越剧,一会儿嚷着要高雅外国戏,他们把警卫为难得跟鹌鹑似的团团转,却还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骂娘,只说当年我带兵打仗的时候再没人这样管我,现在我是老了,不中用了,你们就这么待我啊,连门儿都不让出,老子从不干挖祖坟的事儿,凭什么怕出门,你们这帮兔崽子,拿着根雀儿毛都敢当令箭!!!

下面的警卫太难做了,人多了惊扰人,人少了他们受惊扰,这不打了报告,上头把闲置的那座楼批下来改成了活动室,三楼做运动室,二楼所有房间打通,造了一个小舞台,但凡老爷子们想看什么了,便把人请来演一场,演员们一来也都挺乐,平时电视上瞧着也都是叱咤风云的军部元老,这会儿穿着布衫子戴着帽子,一会儿笑一会儿骂,看到精彩处还喜气洋洋站起来拍手,这台子活脱脱像是来慰问孤寡老人的。

“愚”音同于“娱”,含蓄点也守拙点。

俞家这次做东,人来得整整齐齐,包括俞迟母亲婶婶三个堂姐及俞迟小奶奶等诸位女眷。

阮、宋、顾家陆续到了,这次还有之前不大现身的卢家、栗家。

总共六家,园子里大大小小都没落下。

阮宁跟着哥哥们落座,打量一圈,虽知道俞家人都有些肤白貌美的格局,但最耀眼的还是要数主座穿着深孔雀蓝色绣金丝旗袍的女主人,生下俞家最小儿子,登堂入室的小夫人。年纪瞧着不过三十余岁,婀娜苗条,眉眼鲜美。她搀扶依偎着至于暮年却依旧威严的老人,这是对半路夫妻。

她忽然间想起了林奶奶干枯的双手和那双手上的老人斑。那双手时常抚摸她和林林的小脑袋,慈祥而温柔。

她不知道一个女人从年轻鲜嫩到垂垂老矣需要多久,可是,人总是比时光残酷。

阮宁陷入了沉思之中,垂着头,脑中转了又转,回过神时,大家都已落座,席面八凉八热,精致小点,也都陆续上齐了。

顾润墨坐在她的右侧,与他说了一些闲话,有一搭没一搭,后来无意间问到应澄澄的现状,阮宁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回答道:“她与别的人也短暂恋爱过,只是少了些热情的劲头。可是我觉得这跟你不大相干,是因为她是个大姑娘了,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了。”

顾润墨瞧着很闲适,微笑说好。他说:“澄澄如果没那么漂亮,我们反而能做一对情侣。她长得好了些,不适合我们这些门庭。”

顾润墨所说的适合他们这些门庭的,就是那些内里实惠,表面光鲜却不扎眼的,阮宁大眼一看众女眷,琢磨了会儿,倒也明白了。只是让她惊讶的是,顾润墨说的似乎是旁人的感情,还有闲情提点她,竟然全然不顾自个儿喜欢不喜欢。

那“这些门庭”的爱情又究竟是什么模样?冷漠、平淡、人皆称赞?或者,也许不与门庭相关,成人的爱情都是这个模样呢。

毕竟,外在的舒适度比内在的更迫切,娶一个综合指数八十分的要比单科一百分其它不合格的姑娘更安稳吧。爱情和自控,原本就是只能舍一就一的事儿。

阮宁不自觉望向了俞迟,俞迟正在和身边的人说些什么,舞台上请的话剧演员已经陆续到位,第一幕刚刚落幕,台下满堂喝彩鼓掌,阮宁和俞迟都被这掌声打乱了眼前微末小事,目光投向舞台。

这台剧是最近城中最流行的一出。近一周连排了十几场,场场爆满。城中人人都在谈论,觉得有点意思。

说是伪满政府时期,翰林家的公子张汲喜欢上了旧王府的格格叶赫,可是,翰林家预备巴结的是东北新起大军阀郑家,预备让公子去娶郑家小姐鸳鸯。张汲与鸳鸯从小青梅竹马长大,鸳鸯虽长相平凡,但对他一往情深,可张汲只是把鸳鸯当做妹妹看待。

她爱他,他又爱她,后一个她与他两情相悦,前一个她可不就悲剧了嘛。

张家瞒着张汲送去了聘礼,鸳鸯不知张汲爱上别的姑娘,喜不自禁,在闺房中备嫁,以为一场心事终于落在实处,张汲预备与叶赫私奔,坐船离去的前一晚,偷偷到鸳鸯家中,向她致歉。

张汲说:“鸳鸯,我今天冒昧前来,是想向你致歉。”

鸳鸯瞧见他悄悄从闺房出现,手中的凤冠晃了一晃,有些害臊地退避,侧脸站到一旁。她虽是军阀家的姑娘,接受的却是传统的教育。

鸳鸯声如蚊蚋:“你来这里不妥。”

张汲唉了一声,道:“鸳鸯,我实话同你说了吧,我明天就要坐船走了,我不会同你结婚,我喜欢的是别的姑娘。”

在流苏暗影中的鸳鸯全身都僵了。

舞台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许久,鸳鸯才似乎缓过神来,转身,露出一张平凡而稚气的脸。她蹙着眉说:“张汲,五岁时我们一同入的蒙学,你带我采花、捉蜻蜓,给我编过小帽子,替我挨过手心的打,你那会儿说长大了娶我,这都是假话么。”

张汲有些无奈:“鸳鸯!那会儿我们才多大!童言童语如何当真!你整天被关在家里!睁开眼睛看看吧,外面早就变天了!你爸爸有权有势,你要什么样儿的他都能找着,你喜欢我,不过是没见过旁人,一时钻了牛角尖!”

鸳鸯眼泪掉了出来,她说:“我没有去过西方,没有你喜欢的姑娘可爱,她能陪你聊天看外面的世界,我不能。可是没学过的东西可以学,如英吉利语、赛先生等我平时也都读过些许,想必真正去读并不艰难,你喜欢的东西我也会试着去理解,你我毕竟这些年没有再见。阿汲,我从不曾要求你喜欢我,只是希望你能给我一些时间。”

张汲说:“你那些爱情只是想象,你并不懂什么叫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