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洗衣店与电影院

他的右手臂外侧刺了一条张牙舞爪的青龙,左手臂内侧却刺了六字大明咒“唵嘛呢叭咪吽”,两者合并后的意思,大概是具有攻击与防守的黑道魔法吧。

6.1

早上醒来,哥已经躺在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哥不只要打工存一笔钱好还就学贷款,他还想买一台二手汽车练开。他说老是开朋友的不好意思,而且万一撞坏了什么又要修又要道歉的,还不如买台自己的车来得心安理得。所以周末的哥几乎跟我没交集,想想他也是蛮凄惨。

我走到楼下,妈跟爸正在客厅里做家庭手工。

“小妹,你交男朋友了吼!”爸开玩笑说。

“乱讲。”我打开冰箱,将鲜奶倒在杯子里当早餐。

“你自己开门看看,你男朋友送礼物来了。”妈也笑得很奇怪。“一大早就怪怪的,又不是辛普森家庭还是阿达一族。”我拿着玻璃杯边喝边走到门口,打开。

我那老旧的脚踏车好端端停在家门口。

我蹲下检视,不用说,轮胎也换了新的。

“啊?这是怎么一回事?”我随即想到阿拓,那家伙该不会精力旺盛到帮我将脚踏车修好骑回来吧?十分可疑,尤其昨晚还刻意问我家是哪栋。

问题是,我上锁了耶!

“那个咖啡店的熟客对我们家女儿有意思吼!”爸跟妈说,声音很大。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管不住,乱浪漫的耶。”妈回答爸,真是双簧。

我又好气又好笑,但阿拓帮我将脚踏车骑回来还真省了我不少麻烦。

傍晚阿拓骑机车在NET接我时,我先是谢谢他,然后开始怪他怎么那么无聊。

他的回答很简单,就是他刚开学闲着也是闲着,又有在睡前运动的习惯,于是昨天深夜就将脚踏车牵到认识的车店前,贴上纸条说要换新轮胎,一大早,阿拓就帮我将它骑到我家门口,然后坐公车回住处。

“认识的车店?贴个纸条?”我不信,贴着纸条人家就自动将车修好?

“是啊,我会开脚踏车锁也是他们教的,很简单,你想学可以教你。”

阿拓讲话很耿直很理所当然,但我还是觉得很怪。

十分钟后,阿拓载着我穿过地下道,骑进一条小巷,然后又转进一条小巷中的小巷。,最后停在一间半自助洗衣店外。

我终于知道谁是金刀婶。

“阿拓!来洗衣服还是来吃饭?”

金刀婶的嗓门很大,模样像女子监狱里的典狱长。

“金刀婶!今天星期天!你不会告诉我你不开炉吧!”

阿拓的嗓门跟着大了起来,笑着。

“亏你还记得,口福不小啊你,咦?你旁边的女生是?”

金刀婶露出一口金光闪闪的金牙,好奇地乱摸我的头。

“我朋友,刚刚认识不久,叫思萤。”

阿拓用力拍拍我的肩膀,我感觉到阿拓的内力快将我震散了。

“思念的思,萤火虫的萤。”

我补充,虽然我的灵魂完全傻了。

金刀婶是一间洗衣店的老板娘。

是的,很抱歉你没有听错,我们要去一间洗衣店里吃饭。我简直吓坏了。

“那你跟你女朋友帮我顾一下店,我那死鬼还没回来,真不给老娘面子。”金刀婶接着随口干骂了几句后就一个人走上楼,留下嗡嗡不绝于耳的立体环绕洗衣机响。

“阿拓?”我的表情应该很呆很呆。

“嗯?”阿拓的表情却像刚登陆月球的阿姆斯特朗。我看他是皮在痒。

“在洗衣店?你要请我在洗衣店吃晚饭?”我抓着阿拓的肩膀用力摇着,想把他的脑筋摇回正常人的频道。

我本来以为今天晚上应该可以去斗牛士或庞德罗莎之类的地方吃顿大餐,毕竟再造之恩是多么的珍贵,搞不好还有大饭店的高级料理可以享用,最差最差,至少也要有贵族世家或爸爸饿我饿我饿的达美乐吧?

“不是洗衣店!是金刀婶!”阿拓的表情不只是得意,还笑得跟拿到同花顺的周星驰一样。

“嗯,金刀婶。”我的脸上一定挂满斜线,差点没比出大拇指。

“厨艺新竹无双,二十年前号称香厨美人的金刀婶~~”阿拓大叫,差点没从口袋里掏出同花打不打得过葫芦的同花顺。

6.2

我跟阿拓就在洗衣店里瞎顾了四十分钟的店,老实说,我的脑袋一直被洗衣机震耳欲聋的嗡嗡声搞得晕头转向,但阿拓却开始跟我聊一些外星人的事,坦白说我不是很相信这个世界有外星人,所以我的头只有更晕了。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种事吗?我以前有个邻居整天都在说他的身边总是有各式各样的外星人走来走去,我一开始当然是不信啦,但他还是像布谷鸟一样说个没完,长得跟麦当劳蛋卷冰淇淋一样的蛋卷星人啦,打扮得跟消防队一样的消防星人啦,喜欢送人生日礼物的西瓜星人啦,眼花缭乱,说得我头都晕了。”阿拓叹口气,但眼神可是很得意,“不过我最后还是信了。”

“你真是善良。”我拍拍阿拓的肩膀,虽然我也很善良,愿意听他瞎扯。

不久后金刀婶口中的死鬼老公回来了,看到我这个新面孔似乎很高兴,爽快地关了店,吆喝着:“一起吃顿晚饭吧!”

“今天就只有我跟我朋友要来吗?”阿拓想阻止金刀婶的老公拉下铁门。

“还有铁头啊,不过铁头有钥匙会自己开门啦!”金刀先生无所谓。

“谁是铁头啊?”我随口问。

“还有哪个铁头?当然是少林寺卡拉OK那个铁头!”金刀先生嘻嘻,我投降。

走到洗衣店二楼,摆设跟一楼的气氛相差很多,着实让我惊异不已。

深色实木地板,两组在墙上投射出鹅黄温暖的卤素灯,一张厚实的椭圆核桃木桌,一幅似乎是小孩子在嬉闹中涂鸦的巨画悬吊在天花板下。

简单的摆设,简单的气氛。

还有最重要的,五个闪闪发亮的银色餐盘盖还有几组摆放整齐的欧式餐具。

“这么讲究?”我啧啧称奇。

“当然讲究,金刀婶一个礼拜就开这么一次炉,其他的时间都是金刀桑胡乱煮的,那东西不能吃的。”阿拓说,帮我拉开椅子,算他还有点绅士风度。

“别等铁头了,我们先开动,哈哈!”金刀桑嘻嘻,拿着汤匙猛敲餐盖。

金刀婶穿着白色的围裙走出厨房,手里拿着一瓶红酒,笑得比弥勒佛还弥勒佛。

“等不及啦?都二十年了,还是一样等不及。”金刀婶风情万种地笑着,还神不知鬼不觉上了眼影。

“你的菜跟你的人一样,二十年的陈年佳肴,风情不减呐——”金刀桑深情款款,我全身起鸡皮疙瘩。

好一对恶死人不偿命的夫妻拍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