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明天七点火车站见

没放假时,王笑天就找萧遥搭伙:“寒假我们联手干点事儿。”

“成啊!又反问,“你爸给吗?”

“脚长在我身上,没问题。”

一放假,王笑天就大张旗鼓、信誓旦旦地对父母宣布,要勤工俭学,要体验生活,要独立,把他的计划尽量详细地告诉他们,还没说完,就被他爸打断了:“屁话,啥叫独立?拿着家里的钱到外面吃饭叫独立?年纪轻轻的。讲起话来不知天高地厚。你们这样的人到外面卖东西,绝对是哭着收场不信你就看着吧。社会多复杂,你们根本不知道……”

“不是卖东西,是勤工俭学。”王笑天纠正道。

爸爸十分不满地看了王笑天一眼。当他越想与儿子接近的时候,越是无法与儿子接近。儿子满脑子新花佯,有时简直是异想大开,今天要打工,明天要出国;早上要当诗人,下午要成为哲学家。儿子买了个“呼拉圈”,叫他也玩,说现在的老爷爷老奶奶也兴玩这个,锻炼身体嘛。可他知道,他要真玩了,儿子又会受不了的。爸爸觉得要与儿子相处好,理解他,要有近于荒诞的想象。把不挨不靠的事联在一起才行,就象你得相信贾宝玉会爱上茜茜公主又和玛丽莲·梦露同居一样荒谬。

“放假你老老实实给我在家呆着!”

“爸,我告诉您是尊重您。您要是同意,全家皆大欢喜,要是不同意,对不起哩。”其实父亲不同意也早在王笑天的预料之中。

“你要是这么不听话,将来别想靠我!”

王笑天愣住了。难道他和爸爸之间就是依靠与被依靠,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吗?

爸爸高中一毕业。就去当了兵,以几十年的奋斗换来今天的成就。按理。这样的爸爸应该很放得开,事实恰恰相反,好像王笑天离开他就会步入歧途似的,似乎不知道,孔雀就是因为过于欣赏和爱惜翅膀才飞不起来的呀!“苦我们吃过了,我的孩子不能再吃苦了”的普遍心态,使得父母宁愿自己受苦受累。也不愿孩子吃一点苦。这便产生了“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和“富不过三代”的现象。爸爸对青年一代忧心仲忡,认为这代人缺乏责任感和吃苦精神。可是自己孩子要打工做点什么,却又百般阻挠,真是矛盾重重。

爸爸见王笑天不说话了,以为说通他了,有些得意。这时电话响了。找王笑天的。

是萧遥打来的,问“征求”的结果。

“一切照常。”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就上路了。

“你爸同意了?”萧遥问。

“哎,别提了,我算悟出个道理,什么也不能对他们说。得来个先斩后奏,否则十有八九不成。瞧你多好,父母都不在身边,山高皇帝远,管不到你,爷爷奶奶又都是那么通情达理的。”

“你这叫‘这山望着那山高’,换了你,你又受不了了。”

“绝对不会。换了我,我首先出国啊!你,哎,怎么不出?”

“……”萧遥从不跟人谈这事。

“外国读书多轻松,一星期上五天,学的又很简单。听说他们高中课本相当于咱们初中课本,咱们的多难啊。小学的四则运算已经够复杂了。”

“咱们得快点,否则人家外出什么的就麻烦了。”

“yes,sir。对了,我跟着你骑了半天还不知去哪儿呢。我们这去哪儿?”

“市旅游公司。”

市旅游公司要搬迁,有一批印有原地址的布袋子和“深圳欢迎您”的徽章要处理掉。萧遥知道后,立刻跑去看货色,觉得还算价廉物美,就决定做这笔生意。

当他们到旅游公司时,那里正在搬家。

“阿姨,您还认得我吗?就是那天来看货的。我们今天来拉货了,这是我的同学。”萧遥说。

女人眉开眼笑,连声说:“认得,认得,货我给你们留着呢,这几天好多人来拉货,我都没给,跟我来。”

“阿姨,谢谢您了。”

在一个朝北的小暗房里,女人拿出两大一小纸箱:“这是1000个徽章,按5毛算500元,这里是100个袋子,每个1元共100元。”

他们的小摊之所以设在火车站,原因很简单。这里人多热闹,大量的内地人都是通过这里进出深圳的。但凡来深圳的内地人都希望带点纪念品回去,他们就是萧遥的“进攻”对象。

小摊除了卖“深圳欢迎您”的徽章和小布口袋外.还兼卖地图册之类。说小摊其实不很恰当。它只是由一辆小板车外加几块长板组成的。车是余发的,是余发家早些年做小本生意时用的,如今早退休了。萧遥向在马路上刷红白铁栅栏的大爷要了点油漆,把这部板车也漆成曳白相间的色,虽然不好看,却十分醒目。车上有个用来装钱的月饼盒,这是王笑天从家里拿来的。

就这样,他们开业了。

第一次卖东西的心情,根本不像有些人写的那样:“又是兴奋不已,又是羞愧无奈,又是大汗淋漓。刚开始吆喝,是不大好意思,一会儿习惯了。嗓子也就放开了。一群人围上来,忙着说价、拿货、收钱、找钱,根本没功夫体味那种心情;一时间.又一个人影儿也见不着。从总体上说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偶尔碰上熟人同学什么的,他们也兴致勃勃地留下一会儿帮着招呼顾客。

中午,一个守摊,一个去买盒饭。王笑天说:“等挣到这钱,我请你啜一顿。”

“我可记住了哦。”

南来北往的人,操什么口音的都有。深圳汇集了全国各地元……“袋子那天不是说好8毛吗?怎么才几天就涨了?”

“那天是那天,今天是今天,这两天要货的人可是不断,你不要,别人就要了,昨天还有人出到1块2呢。光袋子上那条拉链就值8毛钱,收1元,连成本都没收回来,要不是看你们是学生……”

“可那天您说的是8毛啊!

“你这个人怎么认死理儿,不要就算了。”女人欲收走。

萧遥和王笑天对视:“1元就1元。

女人眼角的鱼尾纹立刻收集到了一块:“就是。告诉你,你们不会亏的,纸口袋一个还要2块5呢,这是布的,你们还不卖它个4块,5块。”

“一共600元。萧遥付了款,好心好意地说,“阿姨,你们这种徽章不好卖,下次你们用反光材料做底肯定畅销。反光材料也就深圳有厂家,是专利。您不占这个优势,还让内地人占去不成?”

那女人突然问:“你们是哪所中学的?”

“九中。”

“九中?你们学校也经商?”

没等萧遥和王笑天走出多远,难听的话就戳在他们的脊梁骨上:“现在的学生个个都像生意人,不知他们是读书还是经商。”“你没听说一个小学生炒股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