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哼着一首叫《米店》的歌,许了你一个家

1

“三月的烟雨,飘摇的南方。你坐在你空空的米店。你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命运,在寻找你自己的香。”——张玮玮、郭龙《米店》

2

我到目前为止一共帮人写过64封情书,帮助27个春心荡漾的小伙子“拱”到了他们心目中的“水灵白菜”,帮助23个风情万种的小姑娘爬上了她们心目中男神的床。

所以我一度认为这是可以发家致富的手段,因为这些信写来基本都不费什么工夫。

挥毫泼墨信手拈来,一字一句都是山无棱天地合的情怀,但实际上也就是各种狗血电视剧本换一种表现形式罢了。

写信本来就比发短信和加微信来得有情调多了。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写情书的本事是一个比我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哥们儿逼着我练出来的,而且还是个货车司机,还是个理着个光头的货车司机。

3

他叫韩言,住在我们院子里,租的房子,不是我们本地人,家乡在哪我忘了,他拥有黝黑的皮肤和深邃的眼眸,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我初识他也是这样觉得的,在一个大排档里,我和我一个哥们儿坐在角落喝着啤酒闲扯,他和一群朋友走进来。

他和我不算认识,充其量算个眼熟。

我看到他那谜一样的装束,驼色的长袖单衣,二十块一条的大花沙滩裤,脚上一双人字拖。我眉毛轻挑,这哥们儿的审美真的和我一样,都是一个未解之谜。

他们大概七八个人的样子,有男有女,不一会儿就声线宏伟各种脏话粗口满天飞,我倒是觉得没啥,大排档反正就是这样的。

牛鬼蛇神道佛一家。

我哥们儿觉得有点吵,我一看时间也差不多了,就准备走,然后这个时候,一声锣响,戏开场了!

4

隔壁桌是几个年纪比较小的混子,这种人其实是很可怕的,脑袋挂在裤腰带上,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情,其中一个混子忽然吼了一声:“闹什么闹啊!”然后就是各种极具四川地方特色的脏话,韩言那一桌瞬间就安静了。

我有点看不懂,这……这么怂?

就在我本来平静的目光都要变成鄙视的那一刹那,赫然便见韩言站起身来,一个酒瓶就狠狠砸到了那混子的头上。

我就更看不懂了,这……这么剽悍?

开了瓢的混子血瞬间就从头上流下来,一阵踉跄,韩言笑嘻嘻地说道:“小兄弟,话不要乱说。”那几个年轻的小混子想要强势一点,但见韩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样子,还有那谜一样的穿着打扮……

场面僵持了约莫一分钟,小孩子们灰溜溜地就跑了,也不知道结账没有。

我两眼冒光,这哪里是世外高人啊,活生生就是驰骋绿林的大响马!他一扭头看见我,“咦,你是不是住在我们那边的?”我点点头,不自觉地带了一点狗腿子的笑容。

“来,过来喝酒。”他乐呵呵地说道。

过了两个小时,我看着吐得哇哇的哥们儿,一阵咬牙切齿。

韩言他们太能喝了。

我偷工减料躲掉不少,但我这哥们儿是实在人,都是拿着战斗杯跟人喝。量不如人我们认怂,但是这善后的事情怎么办?

我看着比我高一头晃晃悠悠站都站不稳的哥们儿。

满眼是泪。

5

就这样我和韩言熟悉了起来,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初中读完就辍学了,不是家里原因,好像是因为和老师打架被开除了,然后死活都不愿意念书了,接着走南闯北倒腾小生意过日子,开得一手好车。

他对院子里的邻居都很友善,要不是因为亲眼看到他用酒瓶子开人脑袋我死活都不信他辍学是因为和老师打架。

他工作很辛苦,有个小皮卡周一到周五帮人送货,周六周日自己进点干货来卖。他有段时间经常在院子里晒花椒,在旁边放一把躺椅,晒着太阳眯着眼打盹儿。

有一次我遛狗回家,他把我拉到一旁,一脸神秘与严肃。

要揍我?我满脸惊恐。

“小爽,帮我写封情书。”他一脸羞涩。

我盯着他:“叫大哥。”

“你想挨揍吗?”他微笑道。

“大哥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说给谁写吧。”我搓搓手。

他就跟我絮叨起来。

他周六周日一般都在农贸市场摆个小摊,然后他看上了他摆摊旁边那农村信用社的一个职员。

我挠挠头,“这咋写啊,万一那姐不吃这一套怎么办?”

一番琢磨……不,严谨的商讨过后,我决定去看看那个姐。

第二天和他来到了那个农贸市场,他把我拉到一个米粉摊。

“言哥,我吃过早饭了。”我客气道。

“谁说叫你吃了,等一下吧。”他一脸嬉笑地看着一个方向。

我若有所思。

一会儿他面色一变,赫然从一个普通的混混变成了一个正经的白领,当然你要忽略他的光头。

我顺着他最开始打量的方向,一个女子走过来。

那女子笑着对韩言说道:“今儿咋这么早?”

“来得有些早吧。”他一脸憨厚地抓抓头。

我面无表情,装,你就可劲儿装,也不知道是谁昨天商量的时候一脸痴汉相。

细看那姑娘,我一阵头皮发麻。米粉摊就两张小桌子,很简陋,我在一旁玩手机,本来想听听谈话什么的,结果这两位还真的完美地诠释了食不言寝不语。

等那姑娘走后,韩言问我:“你觉得咋样?”我一脸深思熟虑反复斟酌用词,“挺沉稳,有气质,比较知性。”

韩言“啪”一声拍在我背上,“说人话。”

我小心翼翼地说:“哥,你是不是有点缺少母爱啊?”

接着我就准备跑。这么说吧,韩言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那个姐们儿至少三十了。

半小时后,我和他蹲在墙角,面前是他的小皮卡,后斗上是几个口袋的干货。

“真写?”我问道。

他不说话,瞥瞥转角处的农村信用社,事实上什么也看不见。

“写吧。”他一咬牙。

我看着他眼里的倔强,不说话,点点头。

6

我用了大概两个钟头出了第一稿,引经据典洋洋洒洒。

他不满意。

他原话是这样的:“你这什么鬼啊,你觉得这种诗词歌赋一样的东西是我这种人写得出来的吗?”

我寻思一下也是,因为有部分内容还是我上网找的,十分晦涩难懂。

然后我尽量用白话出了第二稿,简单易懂情感直白。

他不满意。

他原话是这样的:“你这什么鬼啊,你觉得这样的口水话能当情书吗?”

我点点头,确实有点不像话。

……

然后我写到了第十一稿!

果然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我这种层次的人是没法跟韩言这种大神交流的。